“親民”局長的官場沉浮

宋元元

天津市公安局長武長順的落馬，在人們意料之中，又似乎是意料之外。7年前，天津市原公安局長宋平順畏罪自殺時，坊間就傳出武長順將被“雙規”。7年后，已到退休年齡的武長順，卻最終沒能安全著陸。7月24日，武長順因涉嫌嚴重違紀違法被免職，成為十八大以后天津首位落馬的省部級高官。對此，有網友調侃說，一個求“平順”，一個求“長順”，結果都不順。

44年的警界人生

武長順生于1954年，天津人。1970年，16歲的武長順參加工作，進入交警隊當了民警。此后，他在公安系統一干就是44年。1998年，武長順出任市公安局黨委副書記、副局長，2003年擢升為市公安局局長，并在任長達11年。不少政界人士感慨說，這樣的從政經歷實屬罕見。而在一次媒體采訪中，武長順卻如此評價自己：“我從民警、副班長、班長，副隊長、隊長，副科長、科長，副局長、局長，一級一級地干起來，沒有‘下過跳棋，都是‘象棋，一步一步地走。”

武長順將自己的晉升描述為穩扎穩打，但實則經歷了不少“風浪”。只是他總有“貴人”相助，這位貴人就是他的老上級宋平順。公安內部人士李兵（化名）告訴環球人物雜志記者，早在1992年初，武長順就在生活作風方面出過問題。當時，天津娛樂場所人員繁雜，管理混亂。南開分局在整治時，武長順因與一名女性從事不正當活動，被抓了個正著。武長順出事后，時任天津市副市長、公安局長的宋平順親自去分局，將他“救”了出來。“這件事當時在公安局內都傳遍了。”李兵說。

顯然，這件“丑事”并沒有影響武長順的仕途。他出來后不久，就升任天津市公安交通管理局局長。

然而，2007年的天津官場地震，又讓人們以為武長順的仕途要斷了。當年6月，宋平順在辦公室畏罪自殺。中紀委對其嚴重違紀違法問題進行調查后發現，宋平順道德敗壞、包養情婦、濫用手中權力，為其情婦牟取巨額不正當利益。此前，天津市原檢察長李寶金也被“雙規”，被判死緩。作為宋平順的親信、李寶金的老搭檔，武長順一度被傳卷入這兩起大案，更有傳言說他早已被“雙規”。

但沒過多久，武長順就露面了。他選擇在一次會議上宣告自己的平安著陸。李兵如此描述武長順的這次露面：“在一場開發新區的會議中，武長順故意遲到了幾分鐘。包括多位局級干部在內的與會人員就座，一切準備就緒后，他才緩緩走進會議大廳，向各位招手。可見武長順的用意。”

其后，武長順不僅沒因宋平順之事落馬，反而接替宋平順，成為天津政法系統的“一哥”。自2007年6月起，武長順擔任中共天津市委委員，市委政法委副書記，市公安局黨委書記、局長，武警天津市總隊第一政治委員、黨委第一書記等職。在2011年和2013年，又連續當選天津市政協副主席，2012年9月被授予副總警監警銜。

做事還是作秀

當年，武長順如何過關不得而知。但公安內部人士認為，與辦事直率、性格又沖的李寶金相比，武長順要藏得深一些。李寶金掌權時，年輕漂亮的女明星、女記者開口找他辦事，來者不拒。他的情婦幫其約飯局，明碼標價。武長順就收斂得多，在天津公安系統這么多年，除了上述“風波”，很少有其他負面新聞。

武長順很懂得經營自己，一貫給外界“親民、勤政”的形象。據他的同事介紹，武長順雖個子不高，但言談舉止很有風度。平時開會時，講話也直抓要害，很有水平。他對下屬十分關照。這在當地公安系統內，也是出了名的。幾年前，一位年輕警察生病住院，需要換腎。公安局內部號召大家捐款。武長順得知此事后，親自出馬尋找腎源，后來公安局刑偵隊還幫著墊付了30萬元的醫藥費。

武長順的勤政，此前更是被不少媒體報道過。據報道，2010年11月27日，武長順騎自行車進行實地調研，途經市內五區，行程33.2公里，調研了天津包括鞍山道總醫院門前、紅旗路西湖道交口、紅旗路西青道交口、北洋橋附近、中環線與常州道交口等五大易堵路口的交通狀況。對此，李兵也予以證實，但“媒體說他‘每天騎車上下班有些不準確，因為他上下班一直都有公車接送。”

記者在天津調查采訪時，出租車司機也對武長順印象深刻。一位出租師傅告訴記者：“武長順每年都會開座談會，親自接待我們，反映的問題也會當場落實解決。”

此外，武長順對學術研究也興趣濃厚。工作之余，他一直熱衷于拿學位、寫論文。在擔任公安局長期間，武長順完成了同濟大學機械工程學院機械設計及理論專業在職研究生課程，并于2005年11月獲得同濟大學工學博士學位。在2013年初，他還取得正高級工程師專業技術資格。同時，武長順也撰寫并發表了20多篇學術論文、十余部專業論著，以及擁有兩項國家發明專利。據說，現在天津各十字路口的數秒燈，就是“武博士”的發明。

不過，武長順的這些舉動，在許多人看來就是作秀。據天津市一位知情者透露，武長順浸淫公安系統多年，常年利用手中職權，進行利益尋租。“在他管理下的經偵隊，就有人曾以透露案情為由向嫌疑人家屬敲詐。而這種事自然也少不了武長順的授意。”

武長順的妻子張某也是他的“賢內助”。據知情人透露，張某任職于天津公安警衛局。中央領導到訪時，還曾和武長順一起擔負警衛工作。

多種手段斂財

武長順的落馬，被媒體解讀為帶有明顯的“中央巡視組印記”。7月8日，中央第五巡視組向天津市進行反饋信息時明確指出，天津市在黨風廉政建設和反腐敗工作方面存在問題。黨風廉政建設責任制落實不夠到位，存在以紀委履行監督責任代替黨委主體責任現象，在一些領域缺乏有效監督手段。其給出的意見是要“切實強化對領導干部尤其是一把手的教育、管理和監督，加強和改進市委巡視工作”。并表示，巡視組還收到反映一些領導干部問題的線索，已按有關規定轉中央紀委、中央組織部有關部門處理。12天后，中紀委宣布武長順涉嫌嚴重違紀違法，正在接受組織調查。

據知情人士透露，武長順落馬可能與6個人的實名舉報有關。舉報人中有3人來自天津公安系統，但目前這些消息還未得到證實。

此前，媒體報道說，有關部門在武長順家中搜出價值過億財產，他可能是因巨額受賄被調查。但一位公安內部人士認為，武長順是一名老公安，有很強的自我保護意識，應該不會將如此大量財富放在家中，他知道此舉的危險性。

武長順到底因何被免職？目前還沒有確切消息。但一位知情人士告訴記者，武長順有好幾家企業，控制著多是容易被人忽視的公共基礎設施，比如智能交通設施、公共停車空間、公路護欄等。記者在知情人指認的停車場進行觀察，發現這里位于繁華地段，車流量很大，一年的收益絕對不是小數。

此外，有報道稱，武長順曾從“天津市機動車駕駛（員）適應性檢測中心”獲利。2007年，宋平順被調查時，其罪狀之一就是指使情婦利用該中心壟斷司機的體檢項目，取得巨額利益。而中心的法人代表正是武長順。知情人士還稱，天津機動車駕駛人協會也是武長順的斂財工具，他強制機動車輛駕駛人入會，并交納會費。

有媒體稱，在被中紀委宣布調查前不久，武長順已經被宣布“退休”，離開公安局長的崗位。順了一輩子的他，現在的日子恐怕不好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