秘密

沐子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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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有人提議五一小長假去爬山的時候，我就在心里下定決心，這次一定和父母好好商量讓他們同意我參加。從小生活在一個做生意的家庭里，很多時間都是不能由自己支配的，我從小就特別羨慕別的同學，周末可以到處瘋玩，而我卻只能待在家里看店，隔三差五還要挨上一頓莫名其妙的罵。每當這樣的時候我都會偷偷地發誓，以后我長大了絕對不做生意，我不要讓我的孩子和我有同樣的委屈。

以往父母很少同意我出去玩，漸漸的我也就習慣了默默地待在家里，這次他們爽快地答應下來倒讓我有些無所適從。

日子過得飛快，五一當天，我們一行人騎著各自的單車向目的地出發。冀山是我們這里比較有名的一座山。我們風風火火地騎了將近兩個小時才到達冀山腳下的小村莊。我們把單車放在同學家里，然后分配人員拿東西，按照之前商量好的，中午要在山頂野炊，所以帶了鍋米油鹽之類的東西。聽說要在山上待到下午，我媽媽在我的背包里塞了很多水果和牛奶，特別重，這還讓不讓我爬山了，真是的，我忍不住抱怨。

估計爬了五分之一吧，我們就停下來歇了一陣。我把背包放在地上，用手背抹掉額頭滲出的汗，我說：“不行了，真的很沉，要不大家分了吧，我實在是不想把這些東西背到山頂上去。”幾個女生看見我背包里的水果牛奶之后一臉羨慕地說：“你爸媽對你真好，來爬個山還幫你準備了這么多吃的。”我特別郁悶地吹了下劉海兒，敢情沒累著她們呢。

最后一個蘋果，我遞給了莫小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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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次看到莫小森這個名字的時候，我就覺得小時候他家人幫他算過命，命里缺木，所以取了這么個名字，肯定是這么回事兒。

我喜歡莫小森這件事情誰都不知道，從什么時候開始的，連我自己都記不清了。

我悄悄觀察過，莫小森是那種很內斂的男生，很少主動和女生說話。這次爬山活動是一個人緣很好的男生發起的，在學校朋友比較多，所以不同班的莫小森也出現在我們的隊伍里。其實我們的隊伍人也不多，很多本來說好要一起來的同學都因為這樣那樣的瑣事退出了。

中途我們歇了幾次，登上山頂的時候，每個人都如釋重負，有幾個女生雙手擴成喇叭狀對著天空大喊，我微笑看著她們灑脫的樣子，心里有幾分羨慕。我想，在莫小森面前我應該裝得斯文一些，那我就在心里悄悄地喊一下好了，莫小森我喜歡你，但是我不敢讓你知道。

快到中午的時候我們的野炊開始了，拾柴火的，炒菜的各司其職。我們一邊做著手頭的事情一邊輪流唱歌，這次活動的發起人唱了一首《怒放的生命》，到高潮部分的時候幾乎所有人都跟著唱了起來，這澎湃的感覺，真的好久都沒有過了。莫小森唱了一首周杰倫的《不能說的秘密》，他的聲音真的很好聽，他會有什么不能說的秘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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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盤碗什么的比較重又都是易碎品，所以我們直接在商店里買了一次性飯盒，吃完飯之后，白色飯盒被扔得到處都是。莫小森說：“我們總是在說保護環境從我做起，但實際上我們都做了些什么呢？把這些收起來吧，帶到山下的村子里再扔掉。”真是好好學生范兒呀，看來我的眼光還不錯。

準備下山的時候，幾個人提議說，來次這里總得留下些什么吧，最后決定由字寫得最好看的莫小森寫下我們所有人的名字，以“到此一游”結尾，不得不承認這做法真的很老土，但除此之外也實在找不出更好的辦法了。我看見莫小森鄭重其事地在紙上寫著一個又一個的名字，最后一個是他自己，倒數第二個是我。這讓我的內心充盈起無數的快樂來，我們兩個靠得最近，真好，真是太好了。

這張紙只用幾個小石子壓住了，山頂上風太大，也許過一會兒就會被風吹走了吧，如果不被風吹走以后下雨也會被淋得字跡都看不清了。想到這里我就覺得有些難過，難道就不能長長久久地這樣保持下去嗎？

我承認我是故意掉隊的，趁著他們不注意，我返回去把那張紙拿了回來慌亂地塞進了背包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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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很長的一段時間，我迷上了籃球。我覺得一個女孩子打籃球是件特別帥的事情，而且聽說可以長高。

學校的設施比較落后，每天下午放了學都要跑去食堂旁邊那個所謂的其實只有兩個球架的籃球場搶位置。還好學校玩籃球的人不多，所以一般情況下都能在那里恣意地玩上一段時間。有些女生剛開始學的時候還會覺得好玩，漸漸的，球場上就只有我一個人的影子。我理解她們，誰都希望在別人眼里留下淑女的印象。

有那么一段時間，當我抱著籃球回教室的時候，總能聽到樓上一群男生不懷好意地鬼吼鬼叫，夾雜著那種肆無忌憚的笑聲。我裝作什么也沒聽見徑直往教室走去，心情卻莫名其妙地變得愉悅起來。是一直以來都缺乏存在感所以才會這么希望得到別人的關注吧。

我不知道莫小森和陶謙是什么時候站在我身后的，當我正準備投籃的時候，陶謙叫住我說：“一起玩怎么樣？”

陶謙和莫小森兩個人幾乎形影不離，每次看見莫小森的時候，他身邊必定站著一個陶謙。陶謙是那種成績好到全校上下皆知的人，之前對他印象挺不錯的，怎么說也是莫小森的朋友啊，不過后來聽說陶謙有事沒事愛翹蘭花指，我瞬間就有了那種強烈的危機感與厭惡感，一個大男生，怎么可以那樣。

不過，我還是和他們在一起玩了會兒籃球。有些人的語言和行為有著天壤之別，比如說我，好吧，我承認我是行動上的矮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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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沒想到第二天就收到了陶謙的情書。這封信之所以被我認定為情書，是因為信末寫的那句英文，年少怎么能輕易言愛呢。可畢竟是處于愛慕虛榮的年紀，我把那封情書和上次爬山的那張名單放在一起，心情不好的時候就拿出來看一看，就是兩張紙而已，竟然每次都能帶給我莫大的安慰。

偶爾會傻傻地想一想，要是能和陶謙在一起，我在學校應該也會變得很有名吧，每次這樣的念頭一出現，我就開始鄙視自己怎么可以見異思遷，明明一直喜歡的人是莫小森。

我沒有給陶謙任何回復，在這之后，他也沒有任何舉動。日子就這樣平淡如水地過著，閑來無事的我總愛胡思亂想，我想，陶謙到底是不是真的喜歡我啊，怎么情書過后就沒有任何表示了呢，有時都覺得自己有些惱怒，這算什么呀！

從這以后，每次在路上碰到莫小森和陶謙，我就跑得遠遠的。看見他們兩人就讓我覺得特別尷尬，雖然每次他們倆臉上都是那種云淡風輕的表情，從表面來看從始至終好像是我做了什么見不得人的事情一樣，要不然為什么每次逃跑的人都是我啊。

我為自己叫屈，琢磨著再這么下去真不是個事兒。后來再碰到莫小森和陶謙的時候我沒有跑掉，而是走到陶謙身邊，嘰哩咕嚕地說：“陶謙啊，我覺得有些事情我們必須得說清楚，那什么，我們大家還是做朋友吧，這樣對誰都好，你說對嗎？”在陶謙還在沉默的時候，莫小森說：“嗯，沒錯。大家以后都是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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隨著高考的逼近，我們每個人都無心再想別的事情。每天吃飯睡覺看書寫作業，似乎再也騰不出時間來聊天逛街爬山做這些與高考無關的事情，雖然細想一下那也只不過是一次考試而已，但這考試，關乎我們的未來啊。

畢業沒有想象之中那么轟轟烈烈，沒有像小說里寫的那樣：考完的那個夜晚每個人都喝得爛醉如泥，然后酒后吐真言，說著自己討厭的老師，喜歡的男孩或者女孩，大聲叫著“今晚不醉不歸”或者是“解放了，我們終于解放了”這類的話，這些都沒有。在我看來，一切都是悄無聲息的，考完最后一場的時候，我整個人都像被抽干了一樣，腦子里一片空白。心里還在拼命想著不會就這樣結束的。但確確實實，真真正正，我們三年的高中時光，就這樣落下了帷幕。

莫小森高考失利留在了本省，陶謙去了武漢，我讀了師范，有的同學去了廣東，有的同學去了上海。我們就這樣，之前還都坐在一個學校里上課的人，轉眼就分散到地圖上那些大小不一的版塊里。

漸漸的，每個人都有了新的同學，新的朋友，那些住在記憶里的人，也就慢慢地淡忘了，就算是曾經喜歡的人。這年少的感情是經不起時光沉淀的，如今我只覺得當初自己滿腦子自以為是信仰的東西變得特別荒唐可笑，這，就是成長吧。

有一次陶謙在QQ上找我，我覺得挺意外的，畢竟這么久都沒有聯系過的人。他說：“有時間嗎？我們聊聊吧。”我給了他一個確定的答案。

他說：“其實當年那封信里的最后一句英文不是我寫的。”

我追問：“那是誰？”

他說：“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