藍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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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行,再梳一次。
不行,左邊蓬起來了。
還是不行,辮子的尾巴又翹了。
媽呀來不及了!
15分鐘后我氣喘吁吁地推開教室門。
“報告!”
全班的目光聚集到我身上,又索然無味地低下頭或看向黑板。
數學老師面無表情地點點頭,繼續講他的課。
我低頭向座位走去,小心翼翼地瞥了一眼前桌李曉峰。他正在滿是字跡的稿紙上飛快地演算著。
這已經不是我第一次遲到,同學們都習以為常,遲到的原因不是因為我賴床,而是我那干枯又不馴順的頭發。我之所以那么在意發型,是為了讓李曉峰對我的印象好一點,或者他多跟我說幾句話。
事實上,我搞砸了。迄今為止除了讓他幫我撿過一次筆,我們再無任何交集。當我無意中聽到他和別人談話提到我的時候,他說:“哦,那個老是遲到的女生啊。”我的心頓時就像被容嬤嬤狠狠地扎了一針。
---2---
那天晚上我輾轉反側,到凌晨一點多才睡著。
也是那天晚上,我做了一個很長很長的夢。
“尋聲暗問彈者誰,琵琶聲停欲語遲。”
一個短發女生盤腿坐在沙發上背課文。
這時天才蒙蒙亮,我借著昏暗的光看到墻上的時鐘。
6:04。
當時針指向7的時候,短發女生已經換好校服了。她抽出面巾紙,擦去嘴巴周圍小絨毛上沾著的牛奶,用手捋了一下后腦勺和劉海兒就出門了,動作干凈利索,以至于我都不敢相信那是和我有著同一面孔的人。
---3---
到學校的時候才7:15,班里的就兩三個。
原來清早的校園是這樣子的啊。安靜得像寺院的禪房,仿佛可以聽到檐牙上清脆的鈴響。還有不知名的鳥在嘰嘰喳喳地唱著,微涼的風從指縫中流過。
短發女生坐在我的椅子上安靜地寫題,陽光偷偷地爬上她的前額。
陸陸續續有人來了。先是同桌,她跟短發女生打了招呼。
接著李曉峰來了。
“陶子。”
短發女生從書堆里抬起頭,正好撞上了李曉峰的眼睛,那雙滿載星輝的眼睛。
“白癡啊!笑得那么傻!”李曉峰掃了她的短發。
“不然看到你要哭嗎?”短發女生拋了兩個紙團給他,卻還是一臉掩抑不住的開心。
下課后李曉峰湊過來,指著語文書上魯迅穿著的深V領毛衣的照片。
“看人家多么Fashion!”
短發女生滿不在意地瞥了一眼,然后……
頓時戳中笑點!
“哈哈哈哈……”
李曉峰一臉無奈地看著她像吃了炫邁一樣,根本停不下來!
“瘋子!”
“瘋子,停下來!我要問你題啦!”
“哈……哈……”女生慢慢淡定下來,捂著肚子,“你這個禍害,差點沒笑死姐姐。”
“額。”李曉峰滿臉粗線,“看這道題。”他指著練習冊上畫的像鳥巢一樣的函數圖象。短發女生歪著頭看,眉頭微微皺起,然后拿起筆,在紙上畫呀算呀。李曉峰看著她,陽光灑在她的頭發上,風一吹,好像一片金色的麥浪。
那一刻世界都安靜下來了,李曉峰的眼睛里只有她。
---4---
下午放學后短發女生給李曉峰講早上那道題。
“哎,你太牛了陶子。”
“那是。”短發女生得意地抖了抖頭發,頗有雄禽(rooster)的范兒。
“你開學的時候成績一般啊,還老是遲到,剪了頭發之后成績一路狂飆,是不是這頭發有魔力啊。”說完雙手把女生的短發揉成一個雞窩。
短發女生看著李曉峰嘴角尖尖的小虎牙,那雙藏著星星的眼睛,感覺心中有一只打了雞血的小鹿四處亂撞,撞得鼻青眼腫頭破血流。
“還不都是因為你。”她小聲呢喃著。
“什么?”
“沒有啦,你還不回家?”
“要啊,一起走?”
“額……不用了我待會再走。”
“好吧,我走了,拜。”
聽見李曉峰的腳步聲淡去,短發女生起身跑出教室,靠在欄桿上,目送李曉峰。直到李曉峰走出校門,她才不舍地把目光收回,進教室收拾書包。
---5---
夕陽像被捏碎的朱砂灑落在天邊。還沒變黑的東邊已經掛上了一顆明亮的星星。
短發女生推著單車走在河岸邊,低頭踢著小石子。
風把她的白T恤吹得鼓鼓的。
“小黑!”
她在公園的長椅旁停下來,彎著腰叫著。
一只貓從草叢中鉆出來,在短發女生的腳邊蹭啊蹭。
“小黑我來啦。”她坐到長椅上,從書包里拿出牛肉干倒在手上。
“來吃吧。”小黑貓輕盈地跳上長椅,再鉆到短發女生的懷中。從她手中咬起一塊牛肉干。
女生用另一只手搭在小黑貓的頭上,順著脊背的毛發輕輕地撫摸著。
“小黑啊,他今天又來問我題了,好開心啊。我的努力不是沒有用的,我能感覺到自己正在一點一點向著他靠近,”她抬頭望向東邊,“那個像星星一樣的人。”
女生的目光溫柔閃爍,風輕輕地拂起她的短發,那么美。
---6---
那天晚上女生一直研究練習題到11點。
她打了個哈欠,看著鏡子中的自己,還是那張不精致的臉。
從抽屜中拿出上面印著一只長頸鹿的日記本,寫道:
“我想,喜歡你應該就是連你最猥瑣的樣子都能讓我小鹿亂撞吧。
從不敢看你到可以死死盯著你。
從跟你說話小心翼翼到可以隨便損你。
我會一天比一天努力,變得更優秀。
一天比一天更靠近你。
等到有一天我變成跟你一樣明亮的星星了,我就可以去擁抱你了。”
合上日記本,關掉燈,甜甜地進入夢鄉。
---7---
“媽,我要去剪頭發了啊。”
編輯/圍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