單之薔
壓根兒沒見最好的,也省得情思縈繞。
原來不熟也好,就不會這般顛倒。
這是六世達賴倉央嘉措寫的情詩。這位情歌大師寫了數百首情詩,你很難想象在西藏雪域高原那種粗獷冷酷的環境中能蘊育出這種婉約細膩的詩歌來。
事實也是如此,詩風與環境相關。這位六世達賴出生在被稱為“西藏的江南”的“山南”地區。山南與林芝地區是指喜馬拉雅山脈的東南部。東西方向的喜馬拉雅山至此忽然北翹,與高大的伯舒拉嶺形成了一個喇叭形的巨大通道,來自孟加拉灣的水汽長驅直入,在此留下來豐沛的降雨,因此這塊土地像江南一樣溫暖濕潤,這是西藏唯一能種水稻的地方。
西藏林芝地區的察隅才是真正的“香格里拉”。察隅河的上游桑曲河水量很大,波濤滾滾地向南流淌,兩岸點綴著平壩稻田,桃花掩映的村莊。在察隅或墨脫這一帶,地圖失靈了。你不能按照地圖行事。因為這一帶有兩條線,一條是我們地圖上的中印邊境線,一條是我們中國從來就沒有承認過的非法的麥克馬洪線。這中間是一個92 000多平方公里相當于一個江蘇省的區域,被印度占領和控制著。看一下中國出版的西藏自治區地圖,你會看到東南方向有一大片奇怪的空白區,那上面竟沒有地名,與周邊密集的地名形成鮮明的對比。
這個區域并非空白,而是人口稠密。印度政府在此成立了所謂的“阿魯納恰爾邦”,并向此大量移民。據說已移民700多萬,相當于西藏總人口的幾倍。可見這個地方的肥沃和巨大的人口承載力。
這不能不提1962年那次中印邊境自衛反擊戰,當時中國軍隊已收復了這片土地,然而遺憾的是,我們收復失地的勝利之師卻突然退回了麥克馬洪線。
印度借機大肆移民,把我們的失地變成了居住區,并且成立了所謂的“阿魯納恰爾邦”。
這使我想起清朝宣統二年川滇邊務大臣趙爾豐派遣后營管帶程鳳翔率兵進駐察隅、下察隅時的情形。那時,這一帶還見不到一個印度人的影子。
程鳳翔一路考察,在他寫給趙爾豐的長稟中,對這一帶的土地之肥沃、物產之豐富盛贊不已。他評價這一帶說:“雨多晴少,而壤黃沙細,土性最宜漉水,雨雖多而不害稼,且溫和無殊內地,沿途多野產香椿、芭蕉、小竹、藤竹等物,又有蘭草海棠等花,是蓋天地中和之氣醞釀而成,此其地之所以宜稻也。至土壤沃美,氣候之和平,不特巴塘鄉城不能及,即置之內地,亦上上之區焉。”
尤其是對地廣人稀,他發出由衷的感嘆:“就所經之地論,其土壤之膏腴,水適之便利,林木之蕃盛,地勢之平衍,隨處皆是?!儆嗬镏秩溃瑴S為曠土而不耕,豈夷民尚農不辨地土之肥饒乎?良田地廣民稀,人為弗能遍及也,若得人招來墾夫,提倡農政,則六百余里之曠野,可置良田數萬頃,并可添富民數千家。察隅上下兩村,沿隴曲東西兩岸,萃族而居,戶口不可謂不多矣。然地大物博,曠土尚三分之二……”。
程鳳翔的公文不僅讀起來是美文,更重要的是程管帶的建議直至今天都有意義。
印度在我們收回又退出的領土內移民了數百萬。然而今日我們的察隅仍舊是地廣人稀。
從察隅縣城去下察隅鎮,一路向南,沿著察隅河前進,路程大約60多公里。一路上我的確欣賞到了程鳳翔管帶所描繪的景觀。但遺憾的是我們竟沒有遇到過一輛車,碰見過一個人。
去察隅須到當地的邊防局辦理相關手續。去下察隅鎮,要經過兩處哨所關卡。我們去考察尚且如此,那么經商務農者一定畏而不往也。這么一片好土地,卻控制著百姓前往務工、經商、移民,那么肥沃的土地別人必然去占領。
由此,我想到了墨脫,墨脫也毗鄰非法的麥克馬洪線。墨脫是中國唯一沒有通公路的縣,但我沒有見到任何關于墨脫東西南北皆不能修公路的研究論文。如果我們考慮到墨脫毗鄰非法的麥克馬洪線這樣一個現實,墨脫無論怎樣都應該通公路。實際上在民間有許多傳統的道路去墨脫和察隅,可惜我們的學者不研究這個。我們對青藏高原曾經進行了大規模的科學考察,但非常遺憾的是,這些考察沒有人文學者如人類學家、社會學家、歷史學家參加,因此對這一帶的歷史、民俗、宗教、地名和行政沿革缺乏必要的研究。
這又使我想起清末民初藏學家任乃強先生說的一句話:“不知邊境之事,焉爭邊境之界?”原來他看到一份來自朝廷的批文,將同一個地方的兩個不同的名字誤認為是兩個地方,還把青海省的一片膏腴之地當做不毛之所,由此而感嘆之。
當我要告別下察隅鎮時,我又想起了倉央嘉措的詩:
壓根兒沒見最好的,也省得情思縈繞。
原來不熟也好,就不會這般顛倒。
人教版地理八年級下冊第五章第三節《西北地區和青藏地區》課外延伸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