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麗軍 等
如何抵擋命運的激流
何泓陽
文學即人學,文學的歷史便是人的命運史,在當下人們更加勇于面對真實的人性,無論美與丑、善與惡、自私與高尚、溫暖與冷酷、正常與失常,包括人性深處幽微的心理、瞬間的情緒波動等等,所有的這些都摻雜在不斷流淌的生命長河中,促成了不同的人生命運。近幾期期刊中作家依然對人物的命運進行了關注,展現了不同階層、各色人群的不同命運。
《飛天》2014年第7期高平的《倉央嘉措最后的日子》可視為高平傳紀體長篇小說《倉央嘉措》的下部或續篇。而《倉央嘉措》被《亞洲周刊》評為2010年世界華人十大小說,被《作家文摘報》評為“2010年最具影響力的十本書”之一。《倉央嘉措最后的日子》筆調干凈而富有詩意,寫的是第六世達賴喇嘛倉央嘉措被蒙古和碩特部首領拉臧汗誣告為假達賴,被押往北京審判途中發生的故事。文字之間充盈著一種難以抵擋的魅力,這種魅力源于布達拉宮腳下的萬方凈土,源于神山圣湖滋育下坦率誠摯的信教百姓,更源于身于萬人之上,心卻凝望凡塵的佛爺、詩人、青年普惠·羅布臧·仁青·倉央嘉措。皈依佛法之后的倉央嘉措平易近人、和藹可親,懂得大乘佛教要普度眾生,讓一切人得到解脫,知曉何為人間真情、至善、圣美。倉央嘉措的情詩是靈魂的積淀,高潔、純凈、質樸、傳情,在他的詩歌中,愛情純粹卻又充滿矛盾。他是人們心中的圣佛,他懂得佛教的深邃內涵,無論藏族的百姓、官員還是僧人,都渴求見到達賴佛爺,祈求他的祝福,期待活佛來改變他們的悲苦的命運。
但是倉央嘉措并非像體驗過世間百態的智者那樣擁攬萬物智慧,甚至他自己也對前來聽經的群眾說:“大家不要崇敬我,我不是個成功的喇嘛。禪宗和密宗,世俗和佛法,情愛和入定,一直在我的心中激烈的沖突著,我是個充滿矛盾的人。”我們不禁要思考這樣一個問題,一位24歲的青年何以得到如此厚重的敬仰與愛戴?
今天一提起倉央嘉措,人們心中仍然充滿美好,不僅僅是他流傳的詩歌,更是人們心中深處渴求的真善美與救贖思想能在他身上的完美呈現。命運的復雜性源于身份的復雜性,身份的復雜性導致了人性的復雜性。倉央嘉措是藏族百姓心中所有美好的化身,是人性與神性的完美結合,他的神性是佛教賜予他的,由藏族百姓共同的信仰鑄就,在倉央嘉措看來甚至是被強加的,究其根源是每個人都希望得到救贖,遠離塵世苦痛,無論是肉體還是精神,無論是他救還是自救,就像基督之于基督徒。而人性是倉央嘉措自身所具有的,他的自由的天性使他沖破戒律,獲得了與于瓊卓嘎的真摯愛情,他的情詩又為他增加了萬人仰望的砝碼,使人們祝福他的愛情,諒解他的任性。與其說是受到人們的諒解,更不如說尋求真正的愛情是所有人心中的渴望,恰似為什么人們向往沈從文湘西小說中那些虛幻純潔的愛情一樣。神性與人性兩者,神性為基礎,人性又將神性錦上添花,缺少任何一個都不足以成就今天世人眼中的倉央嘉措。倉央嘉措的神性與人性是之于藏族百姓的,是他者的。而對于自己,靈魂深處的自己只希望做一個詩人與青年,擁有詩歌與愛人,擁有徹底的自由自在的人性。因此,倉央嘉措是矛盾的而又無力改變的。他的命運坎坷曲折,他無法抵擋命運的激流,最終魂歸仙女灣。
《長城》2014年第3期尚央的《似狗尾的草》講述的是一個出生于上世紀七十年代的普通底層人物高玉峰逐漸失常的荒誕的生存狀態與精神狀態。主人公先天具有不同于常人的自閉癥與強迫癥,但是仍然求知與上進,只是他的這份求知與上進在家庭的重擔與工作的不斷受挫中漸漸消亡,高玉峰也在自己臆想的世界里徹底走向失常。高玉峰自始至終逐漸嚴重的自言自語使人不由想起賈平凹《秦腔》中的傻子;父親去世后他與母親相依為命,為母親能在鄉鄰中抬起頭來自信地說話而努力工作、奮力干農活又像是《平凡的世界》中的孫少平;面對困難總有自己的一套安慰自己憤怒靈魂的方法又像阿Q的精神勝利法;越來越嚴重的妄想癥、強迫癥,懷疑周圍一切,惟恐遭人暗殺,被人陷害,然而又能道出“這個世上有些事,看似很重大,仿佛可以壓死人,其實根本沒什么,無非需要時間而已—時間足夠長,一切都淡忘”、“從無中來,往無中去;苦苦痛痛,反反復復,這就是人生”這樣的人生哲理,這一點又像極了魯迅《狂人日記》中的狂人,因此,《似狗尾的草》中的主人公高玉峰是一個多個典型人物的綜合體,看似是不同人物的拼接,但是通過作者的巧妙塑造,形象又極為自然與真實。小說語言詼諧幽默,字里行間滲出了淡淡的悲哀。
主人公高玉峰命運的荒誕在小說開始就有了預設。他所生長的環境流傳著“賤命好養活”的俗語,偏偏“我的名字卻叫高玉峰”,父親希望他“像玉一樣顯貴,像山峰一樣輝煌”,然而“我完全辜負了他的期望”。在小說結尾以同樣的方式回應開始,像是主人公的自我嘲諷。高玉峰一生都在封閉的環境中生存,然而他卻在這封閉的環境中企圖實現自我確認與自我認同,他與外在進行溝通的途徑先是母親,后是自己的需求。父親的早逝導致父愛過早缺席,先天的孤僻與敏感,強烈的自尊心是他懷疑周圍一切事物,他人生道路上的所有抉擇都與母親相關,由此導致其嚴重的戀母情結。母親的去世成為他生命中的一個轉折點,失去了與外界溝通的“正常渠道”,徹底失常。高玉峰的悲劇人生大多源于他對現實的荒誕臆想,將其置于廣闊的社會背景下,他的成長處于中國變革時期,小說中時代的印記對這一小人物命運的影響并沒有占主導作用,他悲劇根源更多的是在普通的現實生活中自我的精神變異,沒能抵擋住自我命運的激流。而2014年第4期《莽原》傅愛毛的《問身》是一篇描寫真正瘋子的小說,作品將視角深入精神病醫院探尋瘋子的精神世界,在真實與恍惚之間、在正常人與瘋子的背后潛藏的是熱愛自己的生命。
刊登在《參花》2014年7月許祚祿的《子孫滿堂》時間跨度較長,講述了柳思延從17歲的意氣風發、滿懷激情的少年到垂垂暮年直至意外去世的一生。他自幼接受傳統思想的熏染,本性中并非叛逆,因此面對父親的突然離世,他聽從了家人的安排,孝堂成親,盡管并非出于本心,盡管心中喜歡的是革命積極分子楊柳。因此故事并未按照我們心中預想的情節發展,柳思延克制住了對楊柳的深情,與自己的妻子巧妹結婚生子,過著世俗常人的百態人生。期間貫穿著柳思延苦心尋找宮廷生男秘方,為龐大家庭維持生計奔波,晚年雖然兒孫滿堂卻摻雜著無盡煩惱,老年夫妻二人輪流在各個女兒家養老卻未能頤養天年,矛盾叢生,最終老兩口無奈回到自己的祖屋,之后巧妹悄無聲息的離世,柳思延卻在一次回味過去的途中慘遭車禍身亡。“當子孫們找到他時,他已在殯儀館的冰柜里冷凍了三天三夜”,子孫們舉行了隆重的儀式把他安葬在了巧妹的墳旁。小說故事并不復雜,在柳思延的一生中,苦難煩惱多于歡樂滿堂。小說題目雖為《子孫滿堂》,但故事近乎有些殘酷的結局使得題目多少充滿諷刺意味。柳思延屬于被遺忘的一代人,他的一生與《活著》中的福貴有某些近似之處,他們面對苦難都有近乎超然的態度,只是福貴的苦難與歷史的變動更為密切,他的悲苦更為徹底,他的生命更具有厚度,更有歷史感。而柳思延的生活半徑僅僅圍繞著滿堂子孫,小說更具生活氣息,雖然時間跨度長,但是生命在如此漫長的空間中并沒有充分展現,因此厚度不及《活著》。無論是柳思延還是福貴,他們的命運中涌動著無數的激流,暗藏著太多的悲苦,他們采取的抵擋方式似乎相同,即堅忍。
生命中充滿無法預測的溝壑,面對命運的激流,不同的人采取不同的方式加以應對。2014年7月《參花》劉祖保的《不算意外》與2014年第7期《芒種》(上半月)吳克敬的小說《花生地》講述的是善良人的悲劇。《不算意外》寫出了被逼上絕路的底層小人物劉永根失去理性最終舉起了罪惡的屠刀,映射了慘痛的社會現實。《花生地》充滿濃郁的民間鄉土氣息,猶如《豐乳肥臀》中的母親借種生娃一般,主人公苗托小借種后卻逃不過內心的譴責與馮支書的百般糾纏,被逼無奈將手中的手鋤朝馮支書的太陽穴劈去,釀成慘劇。2014年7月《參花》曹光貴的《病因》與2014年8月號《飛天》葉子的《你的因果》道出了普通人的煩惱人生。《病因》冷靜地講述了癌癥患者康建煩亂的家庭日常生活,展現了生活的百般無奈。《你的因果》筆調沉重,直擊現實,將普通人生存的苦難轉換成揪心的精神重壓。2014年7月《參花》肖獻軍的《劉七》與陳瓊與楊容的《流浪在音樂的路上(下)》寫出了求學道路中的荒唐與坎坷。小說《劉七》是現代版的“范進中舉”,人已經不再為人,而成為附屬于名校光環下的考試工具,讓人不得不思索悲劇背后的成因。《流浪在音樂的路上(下)》講述了山里孩子“我”為追求音樂夢想,考取音樂院校的道路上經受的種種磨難,不愧是現代版的“孫少平”,但他比孫少平多了一份幸運,最終進入音樂學院大門的“我”以一種平淡的心情感懷過去,感謝曾經的苦難。
同樣刊登在2014年7月《參花》上的許祚祿的中篇小說《做官》闡述了受“官本位”思想控制的柳廣松細心鉆研著自己的為官之道,最終咎由自取,鋃鐺入獄。谷凡的《你是誰的情感經歷》則以傷感的筆調,通過細密的情緒和心理刻畫,寫出了曾經惺惺相惜的兩人心照不宣地由熟悉到陌生,小說始終貫穿著情緒的流動。2014年第8期(上半月)《芒種》阿成的《僥幸》寫出了生命的無可把握與命運的機緣巧合,結局美好給予人以希望。2014年第4期《莽原》武歆的《黑纓槍》在層層遞進中展現了一個略帶俠義色彩的世界,其中的因果報應耐人尋味。2014年第4期《長城》梁鼐的《老鄉殺》在農村人進城的背景下將人性中令人糾結的善良與背叛展現出來。趙晏彪的《天算》深入人物內心世界,將個人官場上的角逐導致的心理失衡描繪得淋漓盡致,結局溫暖富有哲理。楊立元的《最后一個看泊人》以最后一個看泊人的悲劇結局展現城鎮化進程中無法避免的傳統與現代的矛盾,以小見大,發人深思。
人物的命運無法預設,難以掌控,命運中的激流該如何抵擋,是勇往直前還是畏縮不進,不同的人有不同的選擇,而不同的選擇形成了不同的故事,不同的故事組成了不同的命運,不同的命運便形成了多樣化的紛繁世界。
文學的迷霧和春天
計 昀
在冰雪紛飛的早晨,你是否見過這樣的一個老人,于寂寞的廣場一角,斷斷續續地彈撥著他那把經年已久的胡琴?他的前面呆愣愣地放著一個空晃晃的盒子,惡劣的天氣使得這個老人一無所獲。對,他是一個求乞者,他的臉和手已經在凜冽風霜的逼脅之下,凍得只剩下烏黑的顏色。這時,前面走過來一對摩登戀人,女孩利索地打開她的錢包,拿出一張紙幣,隨手扔向了盒子,眼神里寫滿了萬般的不屑。當對她的神情有些不解的老人問道“為什么要給我錢”時,女孩的不屑也最終轉化為鄙夷和謾罵。老人沉默了,這種沒有尊重的“舍予”讓他感到剜心般的疼痛。到了中午,雪花停止了飛舞,溫暖的太陽重新映照在他的面龐,一個剛做完眼部手術的孩子的聲音緩緩地流淌在空氣里:“再過一段時間我就可以看到春天了。”老人靜靜地聆聽這動聽的聲音,一上午的沮喪忽然間煙消云散,他望著這個孩子,不由自主地笑了。他重新輕輕拿起地上的胡琴,旁邊的黃狗兒現在做他最好的鼓手,兩人一唱一和,在雪地里彈奏起了希望的《迎春曲》。
這便是短篇小說《雪暖琴弦》(《安徽文學》2014年第7期)所講述的故事。凝練的文筆,樸素的語言,在環境與情感的融合之中很好的實現了質樸與詩性的融合。這篇小說超越了一般寫孤獨老人題材作品“家庭敘事”的慣性模式,把廣場作為社會的一個縮影,在關注老人生存狀況的同時,把觸角伸向另一個十分嚴峻的社會問題,即在浮夸和冷漠的社會環境中,我們的祖國將會生長出什么樣的青年?“物欲橫流”和“惟利是圖”讓這個摩登女孩竟忘卻了人與人之間最基本的尊重。而那個希冀著要看見“春天”的孩子,長大之后,是否還能記住小時候的愿望?她所能見到的未來將會是“春天”,還是永不消散的迷霧?
在近期的南方雜志中,已經有一批作家,開始以他們人道關懷的眼光,關注孩子成長的問題。具有新寫實風格的《大眾力學》(《安徽文學》2014年第7期)以一種戲謔的筆調對“把金錢作為評價一切事物的標準”的當下社會做出嘲諷的一瞥,金錢和學歷的板磚給“金錢”、“金幣”父子帶來無法抹平的心靈創傷;還有《華》(《福建文學》2014年第7期)中的豐易,作為當下農村部分孩子的一個典型,依然受著“讀書無用論”思想的影響。這些孩子,他們的生命在作者的筆下充滿著暗淡的顏色。
“留守兒童”是社會轉型期農村的一個特殊的群體,這些孩子因缺少親情的滋養和正確的教育引導出現各種各樣的問題。或者因缺少交流而身陷自閉的囹圄;或因未接受正確的性引導而走上犯罪之路;或無人看管而永遠地消失在河沙之間和卡車輪下……梁鴻早已以她的非虛構文本,把這一幕幕真實地呈現在我們眼前。當我們目睹93屆的孩子為自己被文革所耽誤而發出不平之音時,我們不得不思考轉型期中國農村的留守兒童,如何避免發生在93屆孩子身上的同樣的悲劇?格尼的《夏至》(《江南》2014年第4期)關注的就是留守兒童問題,但是這篇繼承了“抒情現實主義”傳統的小說并未直擊現實,而是以舒緩的節奏進入孩子的內心世界。13歲的吉美因父親長期在外務工與奶奶相依為命,她每天只與影子為伴,而且所在的小鄉村也正面臨著被淘沙者破壞的威脅。但是吉美卻絲毫未受外部環境的影響,是個似沈從文《邊城》中翠翠式的人物。作者在優美的自然風景抒寫中,把美好的人性強調到極致。吉美的純凈,樂于助人和豐富的想象力,以及從她給這些淋雨的外來者避寒所體現出來的善的品質,都使她絲毫未染上很多留守兒童所具有的病狀。但是十分耐人尋味的是,作者在文章的尾梢再次強調了孩子內心的孤獨問題。今天“麥田里的吉美”是否會在明天離家出走,來到成人的喧囂世界而忘卻回去的路途?當然,這篇小說還是以表現“理想人性”為重點,寄予著作家內心的希冀。小說文本在人物極少的前提下,即使是寫“淘沙者”這個存在于鄉間的惟一不和諧的因素,也是作為顯現“美麗人性廟宇”的背景而存在,這也就弱化了文本的反思和批判色彩。殘酷的鄉村現實,就只能到像《中國在梁莊》《出梁莊記》這類直擊現實的文本中去體會了。
那么在城市,孩子又是處于怎樣的狀況之中呢?張忌的《光明》(《上海文學》2014年第7期)中,老人成為那些嘩眾取寵的青年拳打腳踢的靶子,令人瞠目;短篇小說《過馬路是一件危險的事情》(《福建文學》2014年第7期)中,父親的膽小怕事使得孩子長期在學校受欺負的問題得不到解決,教室座位的安排竟成為教師牟利的手段;社會的嘈雜混亂使得像大榔頭、小榔頭、毛豆、連凱這類人徹底淪為渾噩青年,企圖向柔弱女性“我“施暴(《有一種人生叫與世隔絕》,發表于《上海文學》2014年第7期)。《雜色體》(《廣州文藝》2014年第7期)里楊艷萍的孩子喝的是可口可樂,吃的是麥當勞肯德基,更有甚者是于海岸《骨肉》(《江南》2014年第4期)中那個沉迷于吸毒品的姐姐。西方的快餐吃出多少肥胖兒?毒品的狂妄使得無數青年放縱墮落。還有夏天敏的中篇小說《垃圾村》(《芙蓉》2014年第4期),拾垃圾的玉林在垃圾堆里竟然發現了一個被棉被包裹著的、一歲左右、快要被憋死的幼兒。小說所抵達的真實,遠遠不及現實的荒誕本身,這些作家在沉痛地書寫著我們的時代的同時,也使得魯迅的“救救孩子”的呼喚重新響徹。
詹政偉的《我的眼里滿是飛蚊》(《長江文藝》2014年第9期)是一篇具有強烈批判色彩的優秀短篇小說。它以一個出生于充滿文化氛圍家庭的孩子的視角,在詮釋那些所謂的文化精英的“內在腐化本質”的同時,控訴了污濁環境給孩子帶來的精神的創傷。小說主人公“我”的媽媽為了物質的享受,與父親離婚,并拋棄自己的孩子,從原來的普通居民樓搬到了高級別墅“普羅旺斯家園“,卻又在離婚后與父親繼續通過“金錢”保留著曖昧的關系。在“我”的眼里,母親就是用她的不義和八面玲瓏來回行走于兩個男人之間,以滿足自身物質和情感的雙重欲望。媽媽的現任丈夫掛著畫家的頭銜,卻早已經失去了一個藝術家應有的品格。他把金錢作為人生的惟一目的,用金錢換取了朋友(父親)的妻子,更企圖用金錢霸占朋友的女兒。使得我最后只得因“恐懼”走上逃遁之路。即使是與“我”從小相依為命的父親,一個“我”心中的偉大的詩人,也早把人生當做是一場表演。無論是口蜜腹劍的白蘭花,還是那個拋棄“我”的母親;無論是掛羊頭賣狗肉的黃少伯,還是“與他們”無異樣的父親都成為殘害麗莎(“我”)的兇手。麗莎最終選擇了出走,開始了她的人生之旅。十分富有韻味的是這篇小說同樣提出了這樣一個嚴峻的問題,即麗莎出走以后會怎樣?麗莎在文章結尾處所說的那段話讓人冷若寒蟬:“我不想再做披著人皮的狗了,我得找回我自己,做一條真正的狗,學會吠叫,學會咬人,學會生存”。出走之后的麗莎能夠逃離金錢的隱喻者白蘭花的控制嗎?她將會成為第二個母親,還是第二個父親,這些都是發人深省的問題。總的來說,這篇小說具有濃烈的鬧劇色彩,所呈現的既是一個家庭,也是一個社會,由此也見之作者的敘事的野心。遺憾的是作品人物性格的豐富性被遮掩在一味地狂歡化諷刺之中,外在敘事遮掩了親情糾葛所帶給人的情感的痛,所以麗莎所受到的創傷只能過多地通過她自己的獨語中敘述出來,顯得過于直露和不真實。白蘭花和母親人物漫畫式的刻畫反而削弱了文本的批判色彩。
麗莎出走以后,所面臨的又是怎樣的難題?或者是逃避生活,帶著變色眼鏡,在復雜的社會怪圈中斡旋?(馮璇《茶色》,《安徽文學》2014年第9期);或是像李長江的《霧霾的一天》(《安徽文學》2014年第9期),以一種細致入微的觀察顯現出都市青年的困窘、迷惘、艱辛和無奈,以及對安全感尋求的不得。還是被迫接受這樣的事實:那些像鐘二毛《回鄉之旅》(《長江文藝》2014年第8期)中的我,他們的刻滿了善良、真摯、純真、溫暖的青春往事,注定要被嘈雜的社會壞境擊得粉碎;深海《你還記得我是誰》(《長江文藝》2014年第8期)中林瀟瀟對馬恒遠純凈的感情一次次被戲弄,直到像“句子”(李潔《氣球,氣球》,(《長江文藝.好小說》2014年第7期)一樣再也不相信愛情。除了要承受精神情感之痛外,麗莎還要像娜拉一樣,體味物質貧乏所帶來的生之艱難。承受生存壞境備受威脅的痛苦。反映“懷孕難”、“霧霾”、“求工作難”等這一類題材的作品很多,雖然它們之中的多數仍然浮于現實表層,但也有部分優秀的作品。如八零后小說家趙劍云的《你有時間嗎》(《廣州文藝》2014年第7期)以具有沖撞力的結局達到敘事的高潮,女主人公以自殺這種極端的方式來抗拒現實,使我們不得不除了抱怨外在環境之下反省自身。真正束縛住我們的是外在環境,還是自己內心的狹隘?
這一期南方文壇的很多作家都以敏銳的筆觸和反思的精神,反映當下社會的世態炎涼和人生之艱難。但也有一部分作家,他們仍然執著于對質樸和溫情的尋找。“善和美”所存在的永恒性讓孩子們在寒冷的世界里獲得了生之動力。在夏天敏的中篇小說《垃圾村》(《芙蓉》2014年第4期)中,一群依靠撿拾垃圾為生的最底層人開始了一場孩子的保衛戰。作者以素樸而簡潔的敘事語言,細微的心理描寫,把被“煤礦事故”壓傷致殘的玉林和黃老三的矮丑老婆人性中的美真實的呈現出來。骯臟、殘缺而貧困的“玉林”在垃圾場拾到一個快要噎死的一歲左右的娃,他使出渾身解數才把這個孩子救醒,在自身都無法保障生活的前提下毅然擔負起撫養孩子的使命。可是由于育兒經驗的全無和生活的貧困,孩子喝了劣質奶粉,并因食藥不適而導致中毒,在經歷了寡婦家漢子的一陣猛踢之后,他好不容易才借到車子把孩子送進醫院。但當他被告知要為此支付將近4000元的醫療費時,無奈之下,只得匆匆而逃。接著,小說作者以一種內聚焦的方式對玉林回家后內心的糾葛進行了一個慢節奏的書寫,孩子的大圓眼睛,還有那真切的哭聲和笑聲都一一浮現在他的面前。玉林在經歷了一晚上的精神搏斗之后,最終還是決定去醫院領回孩子,并因具有“拐賣罪”的嫌疑被關進派出所。故事也由此引出一出嚴重的拐賣兒童事件,孩子的身份之謎也慢慢浮出水面。當事情調查清楚后,玉林被釋放,孩子也因他無力撫養被送往孤兒院。故事發展到此處,情感表達抵達高潮。當他去福利院看望“黑娃”時,黑娃搖搖晃晃地跳到他的面前,兩個人又親又抱,相擁泣不成聲。一個孤獨者不易發覺的溫情和愛,在這里被逐漸地升華為對生和愛的執著,對物質的舍棄,甚至是一種對抗暴敵的勇氣。不久之后,因為黑娃原是大老板的兒子,一群利欲熏心的人把眼光投向這個一直被人遺忘的角落。在騙娃之舉被識破之后,他們進行了赤裸裸的搶娃,并最終以失敗告終。文本在一種對比的張力結構中把這些搶劫者的丑陋嘴臉和底層拾垃圾者人性的美共同呈現在我們面前,為我們完整地展現了這個美和丑并存的世界。十分可貴的是,夏天敏并未簡單地把這些底層人物的性格簡單化,而是通過微妙的心理描寫和環境烘托,甚至通過電影特寫手法的借鑒,還原人物性格的生動性。玉林有撿到娃的萬般無奈和猶豫;有在晚上被哭聲吵醒想揍孩子兩巴掌的沖動;更有對昂貴藥費的退卻;為孩子終究要被人帶走而產生失落和矛盾的心理。但是每到娃危機的時刻,他都能選擇不顧一切挺身而出,人性的美和溫情最終戰勝了他的徘徊猶豫。
無論是在怎樣冰冷的環境之中,迎春花都會在一冬的孕育之后悄然來到依然執著于善和美的人們面前。“美”的枝椏雖生得艱難,卻從未消失過。世界本是美丑并存,這也是無數哲人所一直探索的辯證法的規律。何麗萍的長篇小說《在云城》,把風云際會的云城作為故事發生的背景,在具有歷史感的小說故事講述之中,詮釋了一種辯證的生命觀。人生就是一個自我搏斗的過程,自認為看透人生的盧子云最后卻自縊于槐花樹上,叱咤風云的張德明在死前也未能明白自己是什么樣的人。他們看似消極,視人生如戲,但是實質上從未停止尋找人生意義的步伐,他們雖處于無序的狀態,可一直在為有序的生活而努力。美好與丑陋、現實與理想在不斷地相互抗爭之中卻架起人生的平衡支點。信仰的獲得也并非易事,還是重在對生命底色的執著和對理想追求的無所畏懼。
麗莎的出路不僅來自于整體社會環境的改變,更來源于青年人內在自我的修行。陳倉的《一個人的宗教》(《江南》2014年第4期),父親對樹魂的信仰深深地影響了我,使我在對樹蘊含感恩之情的同時也體味到生命循環的妙處和豁達的可貴;伊北筆下的“官二代”陸元朗一直在做逃離庸常生活狀態的努力,在經歷了研究生復試失敗和愛情的失落之后,重新回到原點,體悟到“簡單”和“平靜”才是最適合自己的。李浩的《氣球.氣球》(《長江文藝.好小說》2014年第7期),年輕人雖經歷了逃遁愛情,但還是阻擋不了對愛情的執著和渴望。即便是已經被迫失去求學機會的白英(陳平《華》,《福建文學》2014年第7期),依然不放棄自己所熱愛的歷史和文學,并且在經歷了婚姻的失敗后繼續著自己的求索之路。生之艱難者雖艱難萬般,但生之無望者,則是真的生命危機呀。
“‘文學在場不是矯情的高蹈,不是想象的耽弱,而是一種源于生活的疼痛和力量”,這也是文學基于生活而又高于生活的地方。現實壞境的改變急迫但卻不可能一蹴而就,而內心的寬闊與強大卻是我們在任何環境下都可以努力的方向。文學,正是我們認識到這一點的重要源泉。
孩子,你見到了迎春花嗎?它就存在在,離你最近的心底。
迷失在欲望里的文學與生活
關建華
2014年世界杯結束之后,我便陷入了長久的空虛
迷茫之中。被喧囂充斥的那些日子像一個被美食撐大了的胃,面對清湯寡水,總覺得有無數欲望的手從口中伸出,執著地向我討要生活的填充物。可是日子忽然之間就只剩下了雞零狗碎,那些欲望的手在空中胡亂抓取,最終無處著力,很像這個季節里的那些小說,那些彌漫著莫名的欲望與空虛并艱難突圍的文字。
回顧這個季節的文學期刊,作品中依舊充斥著無處發泄的力比多。傳統意義上和諧、平靜的生活在欲望的驅使下變得畸形,生存的艱難、心靈的焦慮和存在的孤獨深深纏繞在個體身上,想要突圍卻又沒有方向,以至漸漸陷入尋求刺激的欲望深淵。
2014年第4期的《收獲》雜志中,刊出了八位青年作家小說專輯,塑造了一系列在欲望的驅使下脫離了正常社會秩序的人。霍艷的《無人之境》(《收獲》2014年第4期)以細膩的筆觸寫了作家楚源的一段出軌情事。人過50的作家楚源在忙碌的工作與生活中疲憊不堪,在出席一個文學頒獎會時偶然認識了青年作家柴柴,立刻被柴柴青春的氣息與張狂的個性所吸引。他悄悄觀察她腳踝處的紋身,飯桌上兩次窺視柴柴上衣敞開的扣子,以及她右耳下方的十字架圖案。那種南方女子“單薄的骨架上有一股堅硬、執拗的生命力”,而“這種生命力在楚源身上日漸稀薄”,一股含糊不清的欲望開始在楚源內心滋生。楚源不斷制造與柴柴相處的機會,看似偶遇卻又暗含勾引。這種勾引被這個已婚男人實施得如此自然且小心翼翼。柴柴與她離異的父母關系緊張,這種家庭環境使她“沒有方向感”,存在的孤獨讓她無所顧忌地尋找著逃避空虛的填充物。柴柴雖年輕卻見慣了風月之事,楚源的暗中勾引被柴柴反將一軍,在又一次的相遇之后,直接提出跟隨楚源回家的要求,并建立了兩人的情人關系。一個老男人與一個25歲女孩的關系,在蒼老頹廢與倔強無畏的對比下,注定只是一場欲望填補的游戲。就像柴柴所說:“我也不要聽你說愛我和喜歡我,否則的話,我怕我們會分得更快”。在這場游戲中,誰對誰都沒必要負責,欲望的背后只是一個巨大的空虛的黑洞,隱藏著生活的迷茫與焦灼。又一天醒來,楚源沒有看到柴柴,只看見了玻璃外面的老虎嘴里的深不見底的黑洞,“忽然感覺到了害怕,像是墜向地獄的通道”。此刻,對于楚源來說,柴柴是否回來過不重要,誰勾引了誰也已經不重要,重要的是他看清了這個世界,這里只有他和那只老虎的存在。世界變為無人之境,此刻,他和老虎都是欲望的本身。
霍艷對于中年男人的內心把握到了令人驚訝的地步,用一個個細節來展現楚源內心的躁動與不安。她自己在訪談中解釋說,楚源還是動過情的,更俗氣的說法是:愛過。可是這種“愛”,是一場脫離了社會正常秩序的愛,不也正是一個填補內心空虛的借口嗎。
青年作家小說專輯中的另外一篇小說《每個混蛋都很悲傷》(于一爽,《收獲》2014年第4期)同樣講述了一個婚外情的故事。女人輕易被已婚男人勾引,兩人沉迷在肉體游戲之中,肆意發泄著積存已久的欲望。當女人的死訊忽然傳來,男人微微驚訝之后便刪掉了她存在過的一切證據。他的生活正常進行,包括并不完美的婚姻。她的存在再沒人知道,包括她的疑問——愛情是什么?在這里,欲望成了一切罪惡的根源,可是欲望被滿足之后的生活卻產生更大的冷漠和更深的絕望。“誰難過誰不是人”,這句粗俗的話解構了人世所有的感情。這個專輯中的其它幾篇小說也大都寫了被欲望驅使下的荒誕人生。《劉琳》(舊海棠,《收獲》2014年第4期)的主人公在別人的欲望中痛苦地活著,被人燒了家,后來又嫁給小老板當小三并生了孩子,最后因煤氣泄漏母女雙亡。《秘密》(朱個,《收獲》2014年第4期)中,新郎張廣生在婚禮前一天和酒吧的女人陷入肉體游戲,女人又和攝影師上床,而攝影師則拿著自己的秘密到處吊起人們渴求謎底的欲望。生活就在這欲望交織的空間里變得荒誕不堪。
面對欲望橫流的生活,有的人深陷其中不知自拔,有的人識清欲望的面目卻無力拯救。那些無處發泄的力比多拯救了文學,卻讓整個社會在躁動與焦灼中漸漸脫離了正常軌道。傳統道德秩序被當成阻礙自由的鐵門,核心價值被踐踏得體無完膚。
東紫的《賞心悅事誰家院》(《十月》2014年第4期)寫出了一個山東作家對于這個社會的控訴與責問。在毫無征兆的情況下,當市長的丈夫谷昊提出了要和冉月出離婚的要求。突如其來的打擊讓冉月出不知所措,同時被震驚的還有他們的一對早已成家立業的兒女和朋友肖桂萍。經過一番調查和聯系,最后六十多歲的冉月出與二十三歲的小三鄭莎莎進行了一場面對面的較量。交談中發現,這個鄭莎莎竟然是冉月出教過的學生,并且彼此之間還有過勝似母女親情的關系。雖然如此,但面對權力與金錢的誘惑,鄭莎莎在瞬間的羞愧與畏懼之后,重新變回“美麗的強盜”,拾起冷漠的“刀劍”,無情地攻擊著冉月出脆弱的內心。苦勸無果后,冉月出終于死心,并答應與谷昊辦理離婚手續,成全這對不倫的欲望組合體。手續辦理完之后,冉月出拒絕了谷昊房產與金錢的賠償,一個人默默搬進幾十年前住過的、有著溫暖回憶的小房子里。小說最后,病中蘇醒的冉月出聽到兒子與肖桂萍要去祝賀谷昊新婚的消息時,再次陷入昏厥。“六十二年的悲歡離合酸甜苦辣是一大攤濕熱的沼澤再次包繞著她……”東紫的語言飽含濃烈的感情,控訴著這個瘋狂了的社會。谷昊渴望鄭莎莎的青春與肉體,鄭莎莎貪戀谷昊的權力與金錢,兒子谷滿倉為了前程要討父親歡心,肖桂萍為了攀附關系也要前去祝賀,在欲望的驅使下,愛情、親情、友情、師生情都被畸形化。原始道德秩序被徹底拋棄,對于這個世界,她再也看不明白,再也無法拯救。甚至,她自己也被裹挾在別人的欲望中,成了祭奠純真年代的犧牲——最后的殉道者。
艾瑪的《白鴨》(《當代》2014年第4期)同樣控訴了欲望帶給人的肉體與精神的戕害。《白鴨》寫了古今兩個不同時代的故事。在古代的C城,若一家殺了人,可以傾其一半家產買一人當“白鴨”,替罪受死。通判雖能明察秋毫,但在人的欲望面前卻無力改變這種現狀,只能聽之任之。而現在的小鎮中,亦可用六十萬換十年牢獄時光,一方貪圖金錢,一方貪圖自由,只是兩方互相填補欲望之后,仍舊沒有擺脫另一種欲望的折磨。小說以一句沒說完的話來結尾,“不要說是金子,但凡能換得了錢……”是的,人是不憚于舍棄任何東西來換取金錢的,苦難讓人產生了對金錢的欲望,而這種欲望又讓人陷入長久的苦難之中,欲望與苦難的二律背反讓這個欲壑難填的社會永難被拯救。
另外,在《總裁班》(楊小凡,《當代》2014年第4期)、《冤家》(李為民,《當代》2014年第4期)、《浪漫之旅》(武歆,《長城》2014年第4期)、《天算》(趙晏彪,《長城》2014年第4期)等作品中也都體現出這個時代的種種欲望,個體在欲望的驅使下漸漸陷入迷茫與焦灼,并痛苦地尋找著突圍的出口。
欲望的膨脹只是現實的表象,文化的缺失與價值判斷的混亂才是瘋狂的根源。只有重建道德秩序,喚醒人內心真善美的良知,或許才能找到自我拯救的道路。
夏天敏的《垃圾村》(《芙蓉》2014年第4期)為我們重新找到了欲望掩蓋下的溫暖真情。撿垃圾的殘疾青年玉林在垃圾堆中撿到了一個棄嬰,并在艱苦的環境下執著地喂養著這個脆弱的生命。在喂養過程中,面對給孩子治病的高額醫藥費,玉林也曾想過逃避,面對騙子巨額的金錢誘惑,也曾產生過用孩子換錢的念頭,但總在關鍵時刻,愛心壓制了欲望,堅守住了內心的道德尺度,并慢慢感動了垃圾村的所有人。最后,垃圾村村民在與騙子的搶娃大戰中重新燃起了正義之火,拋卻了怯懦與自私,贏得了最終的勝利。窮困并不是屈服于欲望的借口,找到價值秩序才能讓人免于在這個物質社會中隨波逐流。漠月的《西部駝娃》(《十月》2014年第4期)講述了一對兄弟在父母回老家探親之時,主動承擔起了放駱駝任務的故事。大娃從小跟隨父親放駱駝,因為母親有病,父親獨自無法支撐家務,所以面對小鎮的繁華生活,他選擇了抵制誘惑,安心放牧,賺錢供二娃上學讀書。二娃有幸到鎮上上學,因為家境貧困常被人譏笑欺負,但想到父母及大娃的艱辛,他決定發奮讀書,不再退縮。西部大漠的惡劣環境讓兄弟兩人相依為命,二人也在放牧期間不斷深入理解,兩人的理想相悖又合一。寒假結束,二娃獨自踏上求學之路,大娃依舊守在大漠看管駱駝。兩人各自堅定了自己的人生道路,一個為了付出,一個為了回報,單純而樸實的愿望讓欲望橫流的物質社會黯然失色。這篇小說給頹廢萎靡的文壇吹來一股西部的淳樸之風,重新喚起了我們對原始價值秩序的思索。
文學的筆揭露了脫序社會里的種種欲望,身陷囹圄的人就在欲望的指引下不知所往,當整個社會都在抱怨著人心不古、欲壑難填之時,文學艱難地給我們指出突圍之途。生活是具象的,文學恰恰是抽象的,這條突圍之路也許會走得艱難,但請相信它依舊前途光明。
本欄責任編輯:王方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