決定性的看：在水中尋找色彩

李少白　何星

何星（以下簡稱何）：近來您拍攝了很多以水為題材的作品，當拍攝對象是水的時候，您是如何觀察的？

李少白（以下簡稱李）：我很少孤立地觀察水，因為水總是處于某種環境之中，而水的反光特性一定會反映出它所處的環境。只有在極少數情況下，水才能像鏡子一樣如實地映射出所處環境的形象。在大多數情況下，水不會絕對平靜，因此很難清晰地映射出環境事物的形狀和形象。但是，無論處于靜或動的狀態下，水都能反映出周圍環境的色彩。藍天下，無論是波濤洶涌的大海，還是平靜的湖面，只要水質純凈，都能呈現出藍天的顏色；夏季森林里的河水或池塘，一定倒映著樹木的綠色；雪山下的湖泊只要不封凍，也會映出白雪的潔白……所以當我面對水時，往往會將注意力放在水對環境色彩的反映上。尤其是水中倒影的色彩，往往比真實事物的色彩更抽象、更漂亮、更富有魅力、更具有陌生的美感。

何：為什么水中倒影的色彩會如此美妙呢？

李：大多數情況下，水并不是一面平整的鏡子，因此產生的映像會在不同程度上失真，而失真的映像則能使色彩擺脫對形象的依附，產生的視覺效果會更突顯色彩自身的豐富性和微妙性。由于水的狀態往往處于流動與變化之中，所以水中的倒影也隨之處于不斷地變化之中。倒影的色彩會因此而產生不同的明暗、濃淡，甚至朦朧與清晰的分布組合。不斷變化的色彩關系，當然比固定不變的色彩關系更有可能拓展我們的視覺感受。觀察水中倒影的色彩組合，是一件非常引人入勝的事情。當我面對水的時候，特別喜歡耐心地觀察水中映像的色彩世界，期待它們帶給我驚喜，讓我用鏡頭去提煉并捕捉它們。

何：這張《數樹深紅出淺黃》是在哪里拍攝的？為我們講講您當時的拍攝思路。

李：不久前，我有機會前往杭州。當時秋色正濃，西湖邊的各種樹木呈現出不同的色彩，紅、黃、綠交織在一起，非常好看。可惜偏偏天氣陰沉，缺乏可為景色注入靈魂的光線。我觀察了很久，最后將注意力集中在湖面上，選擇湖水的一小片水域，水面上倒映著樹林的影子。此時的湖面雖然還算平靜，但仍有漣漪，因此樹木在水中的形象變得模糊了。正因為模糊，更突顯出樹木的色彩。雖然當時是陰天，缺少直射光，沒有光影變化，反差也比較小。但水中的倒影基本上喪失了樹的形象，樹與樹之間的距離似乎也不存在了，只剩下一片斑斕且柔和的色彩，仿佛水彩的調色盤一般。陰天的散射光正適合營造這種繽紛又柔美的色彩效果。

何：如果當時不是陰天，就無法獲得這樣的色彩效果嗎？

李：當然不能。如果當時有陽光，樹影就會出現明顯的明暗反差。雖然色彩關系不會改變，但柔和的水彩效果就會大打折扣，甚至消失。

何：拍攝這張照片時，你是否對焦于水中的倒影？

李：拍攝時，我使用100-400mm變焦鏡頭，光圈設為f/11，而且距離景物較遠。當時，水面上除了倒影，還飄浮著凋落的樹葉，我選擇聚焦在樹葉上。因為倒影本身就是模糊的，沒必要過多地考慮它的清晰度，我希望盡量讓飄浮的樹葉清晰，以增強它與倒影的對比。而且如果對飄浮的樹葉進行聚焦，可以使水中的倒影形象更模糊，進一步使色彩抽象化，能更好地突顯色彩。

不過，一般拍攝水中倒影時，應當聚焦在水中的倒影上，尤其是采用離倒影比較近的視點時。如果想讓水面和水中的倒影都清晰，可以廣角鏡頭搭配小光圈進行拍攝，就能獲得較大的景深，實現你想達到的視覺效果。

何：拍攝《影上游》時，一定是個大晴天吧？您是如何構思的？

李：這張照片拍自黃山腳下一個叫盧村的古村落，當時的確是個大家都喜歡的好天氣。村中有一條穿村而過的小河，幾只鴨子在河里游來游去。因為不想重復小橋、流水、人家的畫面，于是我將鏡頭對準水中粉墻的倒影。我發現徽居的粉墻在水中的倒影，被流動的水碎成了許多不規則的白色色塊，它與藍天的倒影、水草的映像以及晃動的波光混合在一起，就像一幅以色彩為主的抽象畫。因此我決定用粉墻的碎影作為背景，襯托鴨子的形象。于是，我靜候鴨子游到這片倒影上，才按下快門。

何：您不僅選取了一個光色交融的抽象畫面，還讓活靈活現的鴨子置身于其間，將破碎與完整、抽象與具象、冷色、暖色與中間色混搭在一起，構成了一幅既有美感，又讓人覺得有些意外的畫面。看來，無論是陰天還是晴天，無論是有風還是無風，仔細地觀察水，就有可能發現讓我們心動的色彩世界。

責任編輯/張大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