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源
徐 源
穿青人,貴州省作家協會會員。曾參加《詩刊》社第27屆“青春詩會”, 詩作散見《詩刊》《星星》《詩選刊》《揚子江》《綠風》《詩潮》等,并入選多種年度選本。著有詩集《一夢經年》。
自畫像
他在生活面前咳嗽,左手握住黑夜,右手握住黎明。
他的蠕動比蝸牛慢,他的爬行比螞蟻艱難。
他在春天吃陳糠,在夏天啃青黃不接的土豆,在秋天守著空蕩蕩的糧倉。在冬天,穿風一樣的衣裳,努力抱緊自己。
他木訥,不善言語,喜歡沉默。喜歡孤獨。喜歡審視自己。
他在暴雨中用閃電劈開骨頭,大聲尖叫;他在狂風里抓住藤條,蜘蛛一樣掙扎。
他在陽光里,把溫暖藏匿,不張揚。把自己的影子修剪得端端正正。
他這一生,從不怠慢,種過莊稼,打過雜工;他這一生,把頭低在低處,求過人,下過跪。流過更多的淚,舔過更多的汗,擦過更多的血。
他的靈魂,一直被他置放在高處,珍藏得一塵不染。
塑料瓶
一個倒掉水的塑料瓶,像一個情感被掏空的人。孤獨。彷徨。無助。什么都裝下,什么都裝不下。沒有什么可傾訴,也沒有什么可贊美。
一個失去蓋子的塑料瓶,像一個失去頭顱的人。隱忍。疼痛。憤怒。沒有眼睛看見黑與白,沒有耳朵聽清哀怨與歡樂。沒有嘴巴,吶喊與歌唱。
一個被踩癟的塑料瓶,像一個活得很失敗的人。迷茫。蒼白。掙扎。忘記故鄉與靈魂,在碩大的城市,不知怎樣呵護弱小的身軀。卻夢想溜進歲月的花盆。
如果,人生這樣被任意廢棄,怎樣在自己的骨頭上打磨出一塊亮點?哪怕自視清高。或許,答案我們都知道,只是我們面對鏡子一直努力回避自己的眼睛。
有 寄
我忙于把生活擦亮,給你們看。
把吐出的苦咽下,疲憊藏于眼后。我在塵埃祈禱,給你們看。
我熱愛擁有的一切。包括不幸,包括那些夜晚的嘆息,和不小心的感動。
你們躺在書上,從沒怨言。就像我面對孤獨從不叛逆。孤獨也是一種美。
泡一杯粗茶,像坐禪,我要在你們的窗口思考。
囚禁的詩歌,不荒蕪。青草遠了,你們將在干旱里獲得不死的詛咒。我崇拜的神,愿你的光芒照著我。我在人世間,忙于把自已的骨頭,像玩具一樣一塊一塊拆開,去組成一個陌生的人。
在從未開墾的地方重新審視這世界。
置放在鄉下的親人!置放泥土深處的父輩!
忙過這段時間我就來看你們了,我將和你們一樣蒼老。你們不知道,把愛卡在喉頭的人,在疼痛中歌唱,是一件多么幸福的事。
殘缺的和不殘缺的
殘缺的,比如月亮,給我們鄉愁和弧線美。比如時尚牛仔,需更多破損,彰顯隱藏的個性。再比如,這條路,走著走著,后半部分突如白菜太陽一曬就萎縮了,就腐爛了,前半部分被局外人攔腰抽走,叫你無訴可申,欲辯難言。
不殘缺的,比如用了三年的碗,沒有一點瑕疵。比如身子在塵埃,不斷被夢想移到生活邊緣,仍手足完好,耳聰目明,歌唱的聲音,還能再爬上一座鐵塔。再比如婚姻,兩個人過著過著,就老了,坐在陽光的椅子上,像兩個可愛的布娃娃,被調皮的時光緊緊摟在懷里,哄一哄就安靜下來,搖一搖就睡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