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肯得爾·詹妮
在半個世紀前的阿肯色州,有許多子女成群的農家,他們以棉田為生,需要眾多的子女做幫手,而嗷嗷待哺的孩子往往又使他們的日子愈加窘困。我們家就是這樣一個家庭。父親租種著一個10英畝的農場,我出生的時候,上面已經有8個哥哥姐姐。父母起早貪黑地忙碌,也難以使全家免于饑寒,有時我們戴的甚至只是紙糊的帽子。
盡管如此,家里竟然奇跡般地把我們一個個送進哈佛、耶魯、斯坦福等著名大學,培養成能過上體面生活的律師、出版商、教師和醫生。想來真是不可思議。
而這種不可思議,都是從父親的夢想—— 通過教育改善自己的境地開始的。
當我還只有三四歲的時候,父親便在下地時帶著我,為的是向懵懵懂懂的我灌輸他的夢想。他采摘棉鈴的姿勢不是像別人那樣彎著腰,而是跪在地里慢慢前移,這樣他既不會漏摘,又便于給我講故事。有意思的是,他說起我將來讀大學、拿學位的情景時從不用“如果”這個詞,似乎一切都是順理成章的事。
我的哥哥姐姐也一定受過這樣的啟蒙教育。記得我還沒有上小學時,有一次我姐姐珍妮和我一起下地,她對我說:“你上大學時,我已得到了學位,那時我就能幫你了。”她說起那遙遠的場景也從不用“如果”這詞。
為實現這個夢想,家人餓肚子也要訂閱一份報紙,讓我們看字。要是年幼的孩子不耐煩了,父親便會講個有趣的故事,像《圣經》里的約瑟怎樣歷經磨難成大器一類的故事。“你們不知道我是怎么找到你媽媽的吧?”有一回,父親興之所至,居然給我說起他自己的戀愛故事。“那只是圓了一個夢呢!1937年的一天,我夢見了自己心目中最理想的妻子:穿一雙尖頭皮鞋,一身方格花紋的外套,她在夢里對我說:我就是你妻子。”
“這以后大概一兩個禮拜吧,我在一個朋友家里見到他的表妹,活脫脫就是我夢中的形象。朋友向我介紹了她,我向她求了婚,然后她點頭做了我的妻子—— 就這么簡單!”
我們知道,父親是在現身說法:有所求,必有所成;幻夢是能夠成真的。然而,從夢想到現實的路實在是十分難走的。在我的記憶中,媽媽不止一次地抹著眼淚送我們去上學,因為我們不得不餓著肚子去學校。在播種和收獲的季節,我們都停了課在家里幫忙。可一到晚上,大家就聚在歪歪斜斜的工棚里溫課,哥哥姐姐教弟弟妹妹,而父親總是默默地坐在一旁,陪我們到深夜。在一閃一閃的汽油燈光下,他臉上的皺紋便格外明顯。
父母長年省吃儉用,供我們上學,有時我們也能得到黑人團體的一些幫助。雖然很辛苦,可是讓父母欣慰的是,我們先后走到了他們夢想的地方,我是在紐約的錫拉庫斯獲得法學博士學位的,我上面八個哥哥姐姐唯一沒有順利念到大學的是詹姆斯,不過他在成年之后靠自學得到了大學文憑。
如今,我們這一輩人各自的家庭中大多只有兩個孩子,這跟父母當年大不一樣,但對受教育的重視仍是我們一貫的家風。到目前為止,兩代人合計,我的家族中僅在哈佛取得學位的就有6個了。
每念及此,我們怎么能不為父親的夢想而自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