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來我在業余文學創作的路上已跋涉了十年有余,而今年終于有幸登上了《北京文學》華麗的殿堂。回首往事,酸甜苦辣一起涌上心頭。而最不能忘記的便是漫漫文學路上那些幫助過我的朋友們。
1968年我出生在河北省饒陽縣中師欽村,共有五個兄弟姐妹,母親是個安靜而“博學”的女人。至今記得,漫長的冬夜,母親一邊納鞋底一邊給我講《岳飛傳》《十三妹》《水滸》《聊齋》等古典文學故事,這是我受到的最早的文學啟蒙。
上初一的時候,又多虧了我的語文老師孫昆鳳,當時他十八歲,剛師范畢業,把滿腔的熱情傾注到我們這些比他小不了兩三歲的學生身上。在班里創辦了圖書角,號召同學們把家里的藏書拿到學校與大家共享。那兩年是我一生接觸文學書籍最多的一個時期,常常通宵不眠。初三那年,我終因家庭貧困終止了學業,留下了終生的遺憾。
十七歲那年,在北京打工,被人誘騙,步入了一個不幸的婚姻,十八歲生下了我的兒子,隔年生下了我的女兒。
2002年,丈夫去北京打工,帶回的一張舊報紙引起了我的注意。那是一張《河北建設報》,第三版的文學副刊,讓我很是喜歡。晚上我用孩子們用過的作業本寫了一篇散文《故鄉情》,第二天買了幾張稿紙抄寫了一遍寄了出去。隔了一個星期樣報就寄來了,生平第一次看到自己的作品變成了鉛字,自然是欣喜若狂,更何況里面還附了編輯馮素琴的一封信,告訴我寫稿子的格式,說我文筆不錯,并鼓勵我堅持下去。那一年我連續發表了十來個短篇小說,并寫出了第一個中篇小說《香草》。所有這些都是夜深人靜時寫的,白天坐在機器前不停地雕刻玉石,打工維持生計,腦子里構思故事情節,晚上在文學的海洋里徜徉。這個三萬多字的中篇,我寫了一遍,手抄修改了三遍。
2008年我來到保定清苑縣的一家塑鋼廠打工。在那里我認識了四季風文學社的詩人徐志勇先生,他是公司的總會計,由此我的生活翻開了新的一頁。我參加了四季風文學社,認識了詩人靜瀾、黑馬、李新鎖、長笑等一大批文友,他們熱心地指點我寫詩寫小說。在清苑的四年是我創作的小高峰,更是我生命的一個轉折點。
四季風文學社的靜瀾,是清苑縣教育局的干部,她真誠善良,從沒有看不起我這個農村女人,我們很快就成了朋友。她在博客里曾寫過一篇《一個女農民工的文學夢》,就是寫我當時的生存狀況。《蓮池周刊》副主編牛玉平老師看到了,讓靜瀾把我帶到報社,為我倆在《蓮池周刊》上做了一個專版,將《一個女農民工的文學夢》刊登并配發了照片。
2009年石家莊《大眾閱讀報》的主編劉松林來保定講課。隨后,我開始在《大眾閱讀報》發表作品。有一次劉主編給我隨報紙寄來了一本《北京文學》(精彩閱讀),我一下子被那些精美的文章吸引了,我讓在北京工作的女兒把一組短篇小說投了過去。想來當時的我是多么的不知天高地厚。可萬萬沒想到,兩個月之后《北京文學》的編輯王秀云老師打電話告訴我,我的短篇小說《紅杏》通過了終審。當時我高興得跳了起來,第二天就訂了《北京文學》(精彩閱讀),期盼著早日看到自己的作品發表。從此以后每一期《北京文學》的到來都成了我的節日。我如饑似渴地讀著那些高質量的文學作品,不知不覺中自己的寫作水平也有所提高。幾年來,打工之余,我在《蓮池周刊》《荷花淀》《四季風》等報刊發表了不少作品。雖然打工很苦很累,生活依然拮據艱辛,卻過得有滋有味,每一天都很充實,充滿希望。那是我一生最幸福的日子。
一年后,先是我丈夫得了腦血栓,過了兩個月又出了車禍,險些喪命,卻得不到賠償,債臺高筑。為了增加收入,我辭去了清苑的工作,東挪西借在保定開了一個包子鋪,生意不好不壞。半年后丈夫突然倒在了家鄉的大街上,我和女兒趕了回去,拼盡全力也沒能留住他的生命。接踵而來的是染上了一場本不該出現的繼承官司。我再次回到了清苑原來的工作單位,卻再也不是當年的我了,如祥林嫂再回魯家,我每天都沉浸在家破人亡的悲痛之中,工作丟三落四,更何況我還要經常奔走涿州打官司——我要拿回我辛辛苦苦建起來的家,房子是我給兒子蓋的,誰也別想奪走。
那年冬天,我最愛的母親癱瘓了。
一年后官司了結,我贏了,可最愛的母親卻永遠離開了我。巨大的悲痛打倒了我,我躺了將近一個月,想想還在上學的兒子,終于又站到了街頭。那年的冬天雪很大,天很冷。
春天來了的時候,《荷花淀》刊登了我的短篇小說《龍種》,生活重又走上了正軌。在最艱難的這兩年里,《蓮池周刊》的牛玉平副主編、保定作家協會的史春霞、李艷輝老師都給予了我無私的幫助和及時的指點,鼓勵我堅持文學創作。清苑的朋友們也經常打電話詢問我的生活和創作,告訴我有困難的時候不要忘了這幫老朋友。正是朋友真誠的情誼和幫助,給了我活下去的勇氣和堅持文學創作的力量。
2013年11月13日,這個我終生難忘的日子,在不知不覺中到來了。晚上七點,忙碌了一天的我剛要睡覺,手機響了,是清苑的徐志勇,他告訴我說北京的一個刊物要刊登我的一篇小說,四季風的主席黑馬在找我。電話打過去,黑馬急切地說:田姐,靜瀾剛才告訴我,《北京文學》要發你的小說,王秀云老師聯系不上你,我告訴你電話,你趕緊聯系她。我高興得說話都不利索了,磕磕絆絆地說,前幾天我的手機丟了,剛換的號碼,所以大家都聯系不上我。并請他轉告其他的朋友。緊接著我撥通了王秀云老師的電話,語無倫次地說:王老師,我是田新艷,我知道了,他們剛告訴我的。王老師高興地說:哎呀,快急死我了,好容易排到你的稿子了,我怎么都聯系不上你,如果一直聯系不上會撤稿子的。明天上午你給我發一個簡歷過來,200到300字之間,別忘了啊!我連聲應著,那邊王老師電話已經掛了,我還拿著手機呆呆地發愣。巨大的驚喜讓我的大腦暫時停止了運轉,心怦怦地跳著,笑容還停在臉上。真的嗎?真的嗎?我一遍遍在心里問著自己。年頭接年尾已經第四年了,我的小說終于要發表了,淚水忽地沖出了眼眶.……接著一個又一個地打電話,把這個好消息告訴我的親人、我的朋友,讓他們和我一起分享我的快樂。
靜瀾的電話很快打了過來。她說事情是這樣的:她剛收到一封郵件,主題為“尋找田新艷”,內容如下:
你好,看到你寫過田新艷,不知道你是否可以聯系到她,《北京文學》準備發她一篇稿子,但是聯系不上,有可能撤稿。《北京文學》發稿不易,你如果能聯系上她,讓她盡快和《北京文學》編輯王秀云聯系,我是看了王秀云老師的微博后知道的,她正在尋找田新艷。
靜瀾說:這個張子雨我不認識,他應該是通過百度“田新艷”找到了我曾經寫過的《一個女農民工的文學夢》之后,按我博客中的郵箱地址給我發的郵件。真是個好人呀!我們不禁一起贊嘆這個素不相識的張子雨。靜瀾接著說:我馬上打開微博,在王秀云老師微博里讀到了這樣一條消息:急尋作者田新艷,即將刊登大作,你的手機號已成空號,我們需要你的個人簡介、地址、聯系方式。如不能聯系上,稿子只能撤下,因為無法寄送稿費和樣刊。同是天涯投稿人,相逢一般都相識。上篇稿子不容易,別因此錯失機會,請朋友幫尋作者田新艷。田新艷,《北京文學》在找你。聽完王老師的“尋人啟事”,淚水再次滑下我的臉龐,為素不相識的王老師的敬業和善良,也為我自己的幸運。如今有多少文學愛好者為了發一篇稿子到處托人找關系,而《北京文學》這樣在全國數一數二的大刊物卻執著于找我這樣一個草根作者,為了那么一篇幾千字的短小說,怎能不讓我感動?
誰說當今社會腐敗得沒法要了?《北京文學》就是一面永遠翠綠的旗幟!
我在保定漂泊多年,先后搬家五次,沒有電腦,甚至連郵件都不會發。我所有的作品都是寫好,謄清,交由在北京的女兒打成電子稿,放到我的博客里或者投稿。所以我沒有機會看到王秀云老師的微博,換了新號碼也沒有及時通知王老師,心中充滿了歉意。
隔天靜瀾又陪我到保定作家協會,因為劉素娥主席要見我。第一次見這位久聞大名的才女竟不覺得拘束。和藹可親的劉主席,如鄰居大姐一樣隨和,詢問了我的家庭、學歷及現在的生活狀況,鼓勵我多出作品。
從保定作協出來,我和靜瀾邊走邊談,臨別我再次握著她的手表示感謝。靜瀾笑著說:謝我做什么呀,應該謝王秀云老師,謝《北京文學》的編輯們,謝謝在你的文學路上無私幫助你的所有的編輯朋友們,他們才是我們草根作者的希望,也是咱中國文學繁榮的希望。我由衷地點點頭。
文學路上朋友多。文學真好,社會真好,活著真好!
責任編輯 黑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