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次讀郭永東的小說《溫暖的屋子是不會下雪的》,最讓我感動的不是鍋爐爆炸炸傷了腿,支付不起手術費被醫院趕出來,于是帶著下崗職工上訪和到省城告狀的犟驢子,也不是使出渾身解數為老百姓謀幸福的大學生縣長莫雨,而是小說里的一段文字:“父親臉上的皺紋像土楞上的黃土層,父親說他家祖輩是農民,家譜上記得明明白白。咱世代是農民,就不能忘農民的本。”
在郭永東的小說里,只是縣長莫雨的父親說他家祖輩是農民,不能忘農民的本。在現實中,具體到我們每個人,究竟有多少人的父親說,我們祖輩是農民,不能忘農民的本?然而我們還是忘了。我們的眼里只有開發商。官員眼里只有開發商,就拼命把農民的土地賣給開發商,和開發商一起坑害農民。老百姓眼里只有開發商,就拼命買開發商修筑的高樓,無論多貴都敢買,拿不出錢就找銀行,實在沒有辦法了,就跳樓,就上吊,就自焚。我喜歡的青年詩人吾同樹就是一個活生生慘烈的例子,讓我心痛很久。《北京文學》還發表過他的詩歌。他因為買房還不起銀行的貸款就英勇地犧牲了自己。今天終于抓住機會,紀念一下,同時表示一下我的不滿。
老百姓個個都是小人物,輸不起,傷不起,需要領導好好用心疼著愛著。在郭永東的小說《溫暖的屋子是不會下雪的》里,犟驢子就是典型的小人,他的腿傷了,他被醫院趕出來了,就上訪,就到省城告狀,他更加小人,他不僅自己一個去,還帶著下崗職工一起去。那么,在郭永東的小說里,他精耕細作刻畫的縣長莫雨是不是就是好官?答案是肯定的。
然而在此,我要以詩人的身份指出:衡量一個老百姓是否小人,和衡量一個官員是否貪官,和衡量一個國家是否真正為自己的人民謀幸福,標準是不一樣的。找遍全世界都找不到一把尺子,可以把人間的所有量度完全。
正如郭永東這篇小說的標題叫“溫暖的屋子是不會下雪的”一樣,我們要懂得:東北下雪不等于全中國都在下雪;就算全中國都在下雪,并不等于全世界都在下雪;就算全世界都在下雪,并不等于溫暖的屋子里也在下雪。外面下雪,門一關,屋子里就是溫暖的,屋子里就沒有下雪。最怕的是我們的心下雪。
是什么讓屋子溫暖?是什么讓郭永東小說里的犟驢子溫暖?是什么讓我白連春溫暖?是什么讓全體老百姓溫暖?是什么讓我們的故鄉溫暖?是什么讓我們的祖國溫暖?是什么讓我們的世界溫暖?
生活中有讓我們溫暖的東西嗎?答案是肯定的,縱然在寒冷的冬天。
那么,文學作品,比如一篇小說,究竟該如何表達這些溫暖?作者要怎樣描述才恰到好處,才讓讀者讀不出赤裸裸吹捧的意味?
那些閉著眼睛歌功頌德的作品總讓人厭惡,而那些全面否定的作品也存在嚴重問題。
我的點評扯得太遠了,還是讓我們來讀郭永東的小說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