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路上生存（兩首）

1997年深圳：振興小學

這些黑白的照片，在“哧，哧”地電擊著我

棚戶區失學孩子的眼睛，讓人終身難忘

這個流動的花朵，打著赤腳，

站在一攤污水旁

棚戶區的天空，像巖石上深深的裂縫

振興小學的牌子歪歪扭扭地

掛在一個小院的后門上

教職工14人，班級7個，學生210名

校長潘大姐下定決心：“這學校，還得辦下去”

借讀費，贊助費，建校費讓這

些連生計都成問題的

打工家庭的流動孩子，徘徊

在城市公辦學校的大門外

振興小學：許多家長在報名

時，說著說著就直掉眼淚

“一年級二班一個孩子，期終

考試前幾天突然不來了

原來他家搭建的鋪子屬違章

建筑被折除，一家人斷了生計”

“還有一個孩子，父母失業，

六一前夕，

全家人黯然離開了深圳”

教務處梁主任說：“離開學校那天，這學生哭啊，哭得很傷心”

振興小學，這夾墻中后媽生的打工子弟學校

營養不良，面黃肌瘦，鋼筋鐵骨……

小小的童年在寬大的工作服下

黑夜給了他們星星一樣的眼

睛，他們如白菜般，被販賣

貧窮，是一口深深的枯井，掉下去，再也難以爬上來

近百名童工帶著臉盆、被子

等行李聚集在小超市門前

他們像超市里擺放的商品，

橫排列隊，等待工廠的挑選

向東、向南、向西、向北，永遠

望不到邊的工業區

需要多少的汗水，源源不斷地

為產品上奔跑的齒輪加油

這些被鐵鎖，鎖住眼睛的童年

他們的淚水是黑色的機油

寬大的工作服，是一件移動的，牢房

產品，長得多像虛擬的手銬

祖國啊，我多想向您朗誦一首《心里話》……

責任編輯 王秀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