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原本是個地道的文學愛好者,陰差陽錯卻偏偏沒有入對行。30多年從政生涯使得無法與之結緣,許多珍藏已久的文學經典無暇顧及,這始終成為縈繞在心中的一件憾事。
終于有一天,接到組織上通知,派我到作家協會就職,使得我這活了大半輩子的人,在工作之船即將停泊靠岸之際,終有幸讓它泊在文學的岸邊,享受著文學的沐浴和滋養,也算是圓了我的文學夢想,一生夢寐以求的文學情愫終于得以釋懷。
去年九月,很清楚記得的那一天,正值玉蘭二度花開的季節。當我第一次踏進這個熟悉而又陌生的地方,似乎聞到了玉蘭花綻放出清遠的幽香,兩旁銀杏樹下映襯的小路曲徑通幽,庭院式建筑別致典雅,院落內林木繁茂,綠草如茵。來到這新的環境,一切都變得那么新鮮和自然,這里似乎遠離了繁華鬧市的喧囂,出現在我面前的每一個人不再是那種眉頭緊鎖,行色匆匆。從作家們深邃的目光中,看到的是一種思考和恬靜,此時此刻的他們,或許正在編織著他們心中的故事。當我近距離地看到這些仰慕已久的作家們,如同常人一樣質樸地生活和工作著,似乎抹去了蒙在心頭一層神秘的面紗。
從那以后,我不斷收到作家們的新作,經常與他們共同分享每一份收獲,每一次成果,每一份快樂。我時常被他們那種對文學執著和孜孜不倦的追求超越的精神所打動。每每讀起一本新作,欣賞之余,總在思考著他們是在一種什么心境和狀態下寫作,在什么精神和動力下完成的,作家們需要我們為他們提供什么樣的環境和平臺,以及回答“作協要為作家做什么”,“作家要為社會做什么”,這樣永恒的話題。
我一直以為讀書和寫作是件十分快樂的事,也非常留戀學生時代那段美好的時光。記得我上初中的時候,讀的第一部小說《青春之歌》,那是1960年代后期,一個物資匱乏的年代,能找到一本像樣的小說已經很奢侈了。那天我幾經周折從同學那兒借到那本《青春之歌》,如獲至寶,竟然連晚飯沒顧得上吃,一口氣讀到凌晨五點,書中主人公林道靜的形象至今在我腦海里揮之不去。之后,我讀《鋼鐵是怎樣煉成的》,該書中“人的一生應這樣度過,當他回首往事時,不會因虛度年華而悔恨,也不會因碌碌無為而羞恥”,成為激勵我一生的座右銘。在我讀大學期間,出于愛好,先后讀了雨果的《悲慘世界》,大仲馬的《基督山伯爵》,巴爾扎克的《高老頭》,這些偉大的作品,帶我進入一個美妙的文學世界。冉·阿讓的坎坷生活、唐泰斯的傳奇經歷、高老頭對女兒毫無保留的愛,都讓我體會到人性、情感的復雜和生活的豐富多彩,我的心靈也接受著文學的浸潤和洗禮。
現在,因為工作關系,我又重新有了靜下來讀書的機會。每當結束一天瑣碎的工作準備回家時,總是習慣地從書桌上選一兩本作家送我的書帶上,成為我當晚的精神夜餐,也算是對多年流逝時光的“惡補”。如今讀書,不再是浮光掠影、一目十行,而是靜下心來品讀,不僅要讀懂作品,還要讀懂作者。當我讀到劉建東、李浩、胡學文、張楚等河北四俠的小說,我被他們鮮明的藝術個性深深吸引,為他們對生命的持續關照深感敬畏。讀到王力平《硯邊草色青》,其中《取燈》《男人的節日》竟然把事物描繪得惟妙惟肖,對人物的心理刻畫得入木三分。還有一天,我無意中從枕邊翻到一張已經泛黃而破舊的報紙,上面竟刊登著我所熟悉的兩位作家的文章,燕趙都市報的河北作家評作家欄目刊載金赫楠的評論《燕燕齊飛》,寫作者與保定作家劉燕燕因文學相識相知,成為摯友的過程,言語中充滿真誠與珍惜。雪小禪的《采采卷耳》,文字清新溫暖,直指人心,讀來令人為之心醉。是夜,我輾轉反側難以入眠,一種難以抑制的內心沖動,促使我要把今天的所思所想記錄下來,變成文字,希望與更多的讀者分享。于是,我打開燈,在電腦前敲下文字。躺下之后仍感到意猶未盡,午夜子時,又有新的心靈感悟,再一次爬起來寫,一直到凌晨三點。當我躺在床上似有倦意時,我猛然悟到,原來,當一個作家竟是如此痛苦的事。尤其要寫一部好的令人滿意的作品,更是需要精心打磨,就像雕刻一件藝術品,只有經歷了寂寞、痛楚和長久的思索后,才能煥發出藝術的持久光芒。
文學作品承載著讀者的內心世界,讓讀者在品讀文字的同時品味作者的心路歷程,當作者描述自己體驗或不曾經歷的事情,一種新奇或共鳴油然而生,尤其是那優美而動人的語言,讓人陶醉其中并流連忘返。文學是思想的精靈,情感的寄托,無論你是輝煌,抑郁或失落,打開一本喜歡的書籍,它總能幫助我們尋找一個精神家園。偉大的文學家茅盾說,文學作家不僅僅是一名藝術家,更重要的是一位思想家……尤其它把很多深層次的精神上一種難以表達的東西傳遞給你,從中會汲取無窮無盡的力量。文學最容易架起一座人與人溝通的橋梁,讓彼此分享文學給人帶來的快樂與憂傷。
這些天來,我對文學有太多的感慨,太多的眷戀。感謝生活賜予我與文學結緣的機會,感謝生命中那些美好的文字、美好的情愫。一位著名藝術家鐵楊老師曾送我一幅題字——龍騰云去遠,月明鶴歸遲。我想盡管2012年那場雪來得晚了一些,但它已融化在文學的百花園里,伴隨著春天的到來,將散發出幽幽清香。
責任編輯 王秀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