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子的誤區

父親離去之時，作為長子，處理父親后事的重任，自然落在我的肩上。好在我曾為村里、公路、學校等工程發送過自己一份誠意，加上村中無論哪家有大小事情，只要我曉得，都想辦法去一趟。因此，我在父老鄉親們的心中，為人處事多有好評。寨鄰之中，主動出面為我出主意和幫忙的人不少。經與兄弟和家族、鄰里有點權威的人商量，把管事的人定下來后，我與兄弟主要任務就是接待客人。

父親在家停七天。最忙的是最后三天。最后三天前來吊唁的親戚朋友比較集中。在我們農村，孝家用的香煙，是55塊錢一條的紅河、黃果樹兩個牌子的煙。

我私下買了幾條摩沙黃果樹香煙準備悄悄藏匿起來，并拆出幾包裝在身上，以招待城里來的朋友。我這樣也是為我的面子。誰知不小心被兄弟黃亮見了，他急步走近我，驚暴暴地低吼起來：“哥！你在搞哪樣？這樣做你考慮后果沒有？老爹要埋不埋？”兄弟壓低聲音對我說：“城里的客人是客人，農村的客人也是客人，你這樣做，兩種對待，農村的客人會覺得你瞧不起他們。農村人，特別是寨子里的中年、青年人，要是他們看到你這樣做，使個皮搭眼，老爹就埋不下去！城里的客人來到農村，入鄉隨俗，也得以農村的規矩來待他們！要是壞了規矩，背地里人家不罵你才怪呢！以后，不管有哪樣事，人家見了，也不會主動上前！這樣做，你還想有個好名聲？”

是呀，以誠待人，就要一視同仁。這個三十出頭的兄弟，讓我如夢初醒，回到現實中來。

農村有一句話：“家里窮，鄰里富。”說的是家里再窮，就是借，也要把客人好好地招待出門。

曾經有一次，出門在外地，忽然遇到舊識故友，一番激動之后，陪我們一起玩，并安排食宿，且均在高檔賓館、酒店，還請有身份、與我有共同愛好的能說會道的人來陪我喝酒。在對方來說，這是對我最好的“尊重”，也是他對我這位舊友故交情感的表達，同時也是他撐得起面子的體現。可是對于我，雖然和大家一起說說笑笑，但內心深處卻有些不安然。

中國有句俗語說得好：“吃人三餐，還人一席。”如果這位朋友有機會到了我所居住的縣城，沒有一官半職的我，不可能去“簽單”，如何招待得起？到時候，一個月的工資，一天花完，只能打腫臉充胖子。

果然有一天，那位朋友帶著好幾個要好的男女同事一起去織金，路過普定時，打電話給我。說是想嘗嘗我們黔中夜郎湖的“魚肥水美四缽宴”。我爽快地說：“好，那就到小興浪大橋邊，嘗嘗正宗的普定風味的四缽宴！”好在那天早上，妻將我近一個月工資的參加互助會的錢取給我交會錢，我還沒來得及轉交，才將這次請客的面子繃下來。并請有點身份的朋友一起來陪他們。請他們吃住下來后，身上的會錢，絕大部分沒了。第二天，酒醒后給妻匯報，妻氣得連連嘆氣說：“照這樣下去，不要說多，一個月遇上一次，這日子還過不過！你的工資我不管了，你想咋用你就咋用！這回你去找錢來補交會錢！”面對妻子的責難，我啞然無語。妻子持家節儉，遇上這樣的事，真是肺都差點氣炸了！

好在天無絕人之路。正在我無計可施的時候，正好遇上一個征文投稿獲獎，獎金2000元。還有一篇散文刊發，得了好幾百塊錢的稿費。這才解了我的燃眉之急。

從此以后，遇上這樣的事，根據關系，有時說自己出差了，或者說回老家了之類的話，避而遠之。有時以家宴的形式，讓朋友相聚于四季花開的小院之中。

去年，高層開啟反“四風”運動之后，多年不見的朋友小聚，也懂得節儉了，就算在外就餐、住宿，也不再選星級酒店了。在有地方特色風味的小餐館，點上幾碟家常菜，要上一碗糯米酒，花錢不多，熱乎勁不減，樂哉！

甚至有人說，招待好朋友，最高檔的是家宴！而且，主人能在朋友面前露一手廚藝，得到朋友的夸愛，會感到欣慰、欣喜，會有一種過日子的踏實感。更何況，親朋在家里，氣氛親切得多，說話也會輕松自然得多。

責任編輯 張琳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