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綻詩
上帝一直是我的破綻。
——臧棣
必要的卷曲。遠遠看上去像是海嘯叢林,
那些濫情的詩,在清理中明顯減少了許多,
一如今天的翻轉,可以忽略不計;
如果把情節安置在閱讀的破綻,
即使什么也不會耽誤,我們的一次性實驗
實際宣告失效;
以至于你想從喜好獲得教育,
這未免太過奢侈。但鄰居時代的對話,
隨時創造出不同世界的比例;
宛如一首詩混入財富,會產生什么樣的
化學反應,很難說它不會給你示范出
類似變性手術的臨床;
占卜并不存在。我們的白日夢不如
輪流吹口哨,我承認你比我還有一次
涂鴉機會,足以消磨時間;
必要的影子僅次于死者書,你完成了
激進者的角色,剩下的聲色自覺實驗成
多么滑稽的叢林藝術史;
被廢止的必是最孤獨的色情,
你驚異于一首詩的開放性,里面的破綻
暴露了我們超現實的死;
我的本意是,凡旁觀皆為不滿足于挖掘。
波浪時,你從未停止過從前的寬慰,
不波浪時,你從未在意過私人天氣預報。
永夜詩
要避開失眠很難
連同它帶來的漫長的飛翔
這一次,郊外的頹廢,擁擠著我們的永夜
我觸摸到異鄉的低樹枝,在沒有
被寂靜彈奏之前,遠處的氣味
是不足掛齒,就像我們事先
毫無準備,上帝安排好了的遺產
昭示著群星即將籠罩;我很少會這樣想
從未經過的懸崖,也意味要經過
一大群烏云,其余懵懂,這沒什么
好擔心。相對于吞火,我們體內的
暗示似乎無用,無用到相互
確認不了,猶如宴席的喧囂。你提到
陌生人,以及乏味的葬禮,總是
遠隔千里,這一次我們的腳印
追丟了一首詩,包括往南的遼遠
簡直不成體統。講究點吧
在同樣的永夜,我們的悲哀
預言了不可能的事:在舍棄中求詩
或者,在詩中求生。閃電
減少閱讀的偏差,以便我對死人
的舊伎倆了如指掌
桃花詩
(與老友徐業華同游家鄉的桃花村)
低于青山腳下,桃花如鮮艷的顏料,
失真得節省了細雨,在林中沉睡,甚至波光粼粼的下午,
預示了桃花村的新與舊,只屬于晴朗的芳鄰,
就好像我們的散步,剛好懷念從前的生活。
必然的見證,我們才有機會接近更高的路程,
只有風聲幸存下來的寂靜,很容易制止了一絲炎熱,
我知道故鄉斑駁,不止一次意味著浩渺的孤獨,
除非虛構出現實,足以內心的璀璨。
最好的結果遠遠多于我們的信任,
相似到你憑空看出了破綻,而我持續一場巨大的回聲,
即使被桃花微妙地覆蓋,但你從未見過
犀牛在水中的肥碩,幾乎左右不了隱秘的洶涌。
新的生長來自我們的萌芽,稍遠一點,
桃花差不多和你的情緒有關,但與節日的邏輯無關,
這有點像過了期的黃金,使四月黯然失色,
或者,我們的漢語遺忘了故鄉的時間。
僅次于另一條路,經不起青山表面上的蜿蜒,
尤其是不隔音的茂密的樹林。那意思是說,共同的去處
規避了少數人,仿佛錯覺不是我們的重點,事實上——
我并不介意鳥兒泛起的漣漪擴散到整個天空。
百年詩
(悼加西亞·馬爾克斯)
生平的語法授權給加勒比海。
這是我聽到最奇怪的說法,但經歷了
現實與魔幻互相滲透,你就明白
一個漏洞來自另一個漏洞,就像我比喻你,
植物下一步比喻惡夢,結果是病女
和晚年合二為一。這個意義上,百年
將永遠病下去,一場瘋狂的感冒,
轉型到從底層蔓延的孤獨。我不止
一次指出,個人好惡決定你的辨認,
一眼能看穿烏托邦的無可逾越的裂縫,
說明了老式愛情比以前更異乎尋常。
譬如,你天生的記憶并不輸給
任何新體驗,閉上眼想象一下自己
在渺小的宇宙漂浮,似乎越來越像一個
不可告人的秘密。馬孔多小鎮沉浸于
黃金地圖,承載著最鮮明的矛盾,
或者,與其說表面的和解遮蔽了
實際分歧,倒不如說漏洞有望
消融在更大的漏洞里。所以,
正典尚嫌不足,你仿佛得到一個斷言,
死亡背叛了詛咒,也許是判決書,
但文學不是彰顯的牢房,正如你很難
體會馬爾克斯的追憶。那么,請允許我
這么仿寫,也算是一種致敬:“許多年
以后,偶然抽出一本盜版《百年孤獨》,
……我會想起那個遙遠的時間,
停留在墨西哥城4月17日。……”
立夏詩
這里,所有的新雨匯集于早市,
不曾疏遠過舊生活。我們談論的新聞,
其實從未取得共識,需要一個借口
解決星期一。重點是植物的禮俗
牽扯到被淋濕的本來面目,就好像冷空氣
入侵你的人生,氣氛明顯下降。
不管你如何應付,我不跟你一般見識。
在這不算晚的日子,詩領先于
閃電,秒殺你的攝影術,這也許
不是你的問題。教科書合上立夏的湖水,
以同樣的方式,從私人時間抽出
火車,與詩的曠野相得益彰。
除了我的洞察力,還有什么理由
聯想到水泡冒出熱氣,嫩蠶豆
露出一丁點尾巴,隨時一蹦一跳,體現
歡快的動物性。如果在原地轉了
一圈,你身邊擁擠著的臉譜學,
比起孤僻,更像詩的粘液性。
至于靜止的灌木和精神,無須去承受
放到一件事里的誘惑。到了這個時候,
立夏的嘈雜,不同于一場游戲,
但不會太久。我幾乎想收回
邁過去的腳步,仿佛從不遠處,辨認出
綠色暗影中的清澈的雨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