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爾羅斯：低語與守望（三首）

長 調

是風制造著風，是水纏綿著水

是鷹翅扯動白云的疾

是羊群啃食月光的輕

簡單得不能再簡單的幾個音符

粗獷地響徹，悲抑蒼涼

此刻，聲音傾斜著

我聽見隱藏在深處的回響，如光

迎面撞過來，有些痛是把持不住的

破碎一地，再一片片地醒來

遼闊的郭爾羅斯草原

留給我的已經不多

酒喝干，再斟滿

醉倒射雕的彎弓，馬的嘶鳴

薩日朗花開又了開，落了又落

綴滿了落日長河的重量

是草原生長出來，終將重返草原

比如：姓氏，篝火。血脈

長調或民族的魂

八家河

在八家河，我看見長調中

那匹老馬的淚水

深埋在骨子里的恍惚，硌疼了我

羊群只喜歡廣袤的草灘

干凈的石頭，清澈的河水

而此刻，草已退至河岸

一只羊蹲在黃昏里，抬起頭

回望的是遼闊，是憂郁

是血脈里的賁張

那些傳之久遠的歌聲

隔岸相聞。幾粒鳥鳴躲入柳林

是誰，在用手不停地翻轉

仿若是夜雨漲了起來

我像一枚枯葉，坐在自己的光陰里

被水浸著，已來回

在八家河中渡了無數次

可我還是不知道

這八家魚亮子，哪一個肯把我收留

月下蘆荻溝

暮色下沉，落日黃袍加身

一匹馬，從青銅里跑了出來

望風觀水，悄聲誦經

一只鷹，穿越漢時的關隘

羽毛轉世，拷問浮生

是什么，遮住了我的眼睛

所有的倒影，無知深處

從明月中取走所有的黑

這月光的白，亮在我的心上

露水提著星星，藏了又藏

而這掩面吹來的風

竟然，抖落那么多時間的糧食

點亮船頭的漁火，絕非多余

破解著大片的岑寂

在月光里，我努力把風聲扶正

努力把自己想成一滴月光

輕如蝴蝶，翻過光陰的柵欄

僅僅是為了，借道而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