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糾纏，恐懼后遺癥？

入睡前焦慮不安

三年級女生小晴最近令父母特別抓狂，她每天晚上睡覺前都很“折騰”：一上床就粘著父母講故事，講完一個再來一個。當父母結束故事后，她就要求喝水、按摩……磨蹭著遲遲不睡。再不然，就下床上廁所，即使剛小便過。父母看在眼里，急在心頭。一次，小晴的爸爸看見女兒又赤著腳跳下床去上廁所，就生氣地斥責她“剛上過怎么又上，不許胡鬧”。當時小晴沒有說什么，哪料之后媽媽發現女兒晚上起夜的頻率反而增加了，這讓父母更為擔心。這究竟是怎么回事兒？一次，小晴媽媽追問女兒究竟怕什么，女兒居然回答“怕鬼”。小晴媽媽簡直覺得女兒中了邪，在向我訴說時，淚水忍不住奪眶而出。

這個情況聽起來很像一個焦慮癥狀，帶著這樣的假設，我和這個家庭開始了一段探索的旅程。

拒絕負面情緒

咨詢伊始，小晴媽媽就一直反復強調，從沒給孩子任何壓力，只希望她能一直開開心心，因此對女兒的行為感到十分困惑和不解。當我問及小晴名字的含義時，她告訴我，希望孩子的天空永遠是晴空萬里，陽光四射。我很贊賞這個寓意，同時也不禁問她：現實中有這樣的天空嗎？小晴媽媽若有所思地說，也許我們一直要求孩子開心，這本身也是一種壓力。通常，我們的情緒在一天之內都會有不同的起伏變化，如果我們祝福孩子天天開開心心，是沒有問題的，但要求孩子只能表現開心的一面，未免難度過高了。小晴的父母顯然是覺察到孩子的負面情緒，但潛意識中也害怕這種情緒，因此不問青紅皂白就想“堵”，但因缺乏應對的技巧，以致于雙方負面情緒愈演愈烈。

當咨詢中問及小晴媽媽，女兒是否曾出現過焦慮癥狀時，媽媽想起來，之前女兒也有過一段時間，是上幼兒園特別困難。每天早上一起床，媽媽心里就七上八下，不知道女兒今天是送得出去還是送不出去。早上去幼兒園，是一個與父母分離的場景；而晚上獨自睡覺，同樣是與父母分離的場景，這其中會不會有類似的啟動機制呢？我請她具體回憶一下當時女兒出現狀況可能的原因。她說，那時正值暑假，送女兒去一個陌生的地點學習畫畫。為了鍛煉女兒，她躲在離教室遠一點的地方看書。然而沒過多久，老師就帶著滿臉淚水的小晴四處尋找她了。自此，送女兒去幼兒園就變得困難了。我問小晴媽媽，后來這種狀況是如何緩解的呢？小晴爸爸接口說，之后小晴的爺爺負責送她上學，慢慢地，情況就好轉了。

死亡恐懼來襲

了解到小晴曾經出現焦慮狀況的事件之后，我意識到小晴的癥狀有很大可能是緣于“分離”。于是，我繼續探詢目前這個癥狀出現的背景。當我問到近來家中是否發生過什么大事，小晴爸爸回憶了一下說，三個月前小晴的爺爺因肺癌去世了，不知道有沒有關聯。我了解到，小晴的爺爺生前很疼她，而小晴對爺爺也比較依賴。爺爺過世的那天晚上，爸爸在醫院，而她和媽媽正準備上床。接到電話后，媽媽怕她見到過世的爺爺會害怕，因此獨自去醫院與爸爸會合。當時，家中只有她一個人，雖然后來外婆趕來陪她，但是獨自等待的那段時光依然十分難熬。這是一個重大的線索，也是一個重要的觸發點。所有焦慮的核心是恐懼，而死亡又是所有分離場景的“最強音”，首次品嘗喪親之痛的小晴，那一夜內心必然掀起過恐懼的波濤。當我問起小晴爺爺去世那晚的情形時，小晴的神情不禁黯然。

我：那晚你一個人在家的時間是怎么熬過來的？

小晴：我很害怕，不知道爺爺怎么了，媽媽匆匆忙忙地走了……

我：是啊，聽說后來外婆來陪你了，她來之前，你在做什么呢？

小晴：我躺在床上哭，翻來覆去睡不著（說著，小晴的眼眶一下就紅了）……

由于這個突發事件正巧發生在小晴睡前，讓原本就有分離焦慮的小晴又承受了死亡恐懼……之后，大人們忙著處理老人后事，沒有人關注小晴內心曾陷入過怎樣的恐慌。等外面的一切漸漸平息下來，小晴的焦慮癥狀也開始逐漸地“緩釋”，于是，小晴睡前變得開始粘父母。事實上，這個舉動意味著，小晴潛意識里期望父母可以陪伴當時那個特殊夜晚被嚇壞的自己。

如何面對兒童焦慮癥

目前各種醫學和心理學研究表明，焦慮癥是兒童時期出現的最常見的精神癥狀之一，而且在很多情況下，患有焦慮癥的成年人多是在童年時期經歷了他們的第一次癥狀。因此，如果在早年能夠注意調整，對孩子的一生都將大有裨益。那么，作為父母該如何幫助孩子渡過這個困難的階段呢？

1、允許孩子出現焦慮情緒

情緒沒有對錯之分，出現負面情緒并不意味著孩子做錯了什么，恰恰相反，那可能是孩子所能發出的唯一“求助信號”。通常，家長看見孩子變得黏黏糊糊，會覺得他很不懂事兒，所以大多會忍不住大聲斥責或禁止。殊不知，那樣做，不僅沒有收到任何實效，反而還強化了孩子的焦慮，癥狀由此加劇。因此，作為父母，首先要保持冷靜，先讓自己放松，然后溫和地對待孩子的焦慮情緒。如果有機會，還可以和孩子探討下關于“鬼”的話題。由于小晴心中的“鬼”是因獨自在家的恐懼，結合爺爺過世的事件幻化而成，因此和她聊這個話題就顯得尤為重要：可以幫助她重新體驗那夜的感受，并充分理解自己的感受，淡化恐懼。

2、陪伴態度比行為更重要

文中的小晴會在睡前感到害怕，那是之前經歷恐慌之夜的“后遺癥”。因此，如果孩子在這段時間向父母求助，希望多陪陪她時，父母的態度非常重要。如果父母的態度是敷衍而勉強的，孩子的內心仍然無法得到有效的安撫，有時反而會一而再再而三地提出各種要求；但倘若父母的態度是積極和樂意的，孩子通常不會反復糾纏。如果此時父親能夠抽些時間在睡前多陪伴女兒，則效果更佳。

3、善用一些輔助工具安撫

有的孩子在脆弱時，抱上他熟悉的玩偶，就會感覺好一些。而像小晴，她從小不太喜歡玩偶，因此我建議用蚊帳。每天睡前，讓媽媽用蚊帳將她的小床圍起來。果然，據小晴父母事后反映，這個辦法當天就收到了很好的效果，小晴只要求父母講了一個故事就不再糾纏了。一個月后，小晴主動要求移開蚊帳，睡前也不再頻繁地上廁所了，但并不意味著焦慮癥已經痊愈。因此，在今后的一段日子里，父母仍需關注孩子的情緒變化。

（作者系華東師大心理咨詢工作室特聘咨詢專家）

編輯 朱璐 zhulu83@126.c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