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憐的劫匪

網上有人說，他在北京地鐵四號線遇到了一件讓人目瞪口呆的事：一個老頭向一個姑娘討錢，姑娘掏了一分鐘，遞上一毛錢，結果老頭大怒，不但把一毛錢扔還給姑娘，還罵了一句。這個老頭真是十足的土匪作風。十幾年前的一個春運期間，我在老家的阜陽火車站廣場排那種九曲十八彎的長隊，正是百無聊賴的時候，就聽到了快板聲。一個大約40歲左右、胡茬子長約一厘米的大漢正在討要。他沒有說書，但是說了一些押韻的吉祥話。他眉眼活潑，看上去相當幽默。我伸手把錢包拿出來，但是，我真的沒有零錢，連10塊的都沒有。他打著板等我。我只好尷尬地告訴他，沒零錢了。他變了臉，但是很快就恢復了原來的熱情，只是很夸張地說：“不給錢，你弄啥呢，你顯擺你的皮夾子呀。”我被弄了個大紅臉。但是后來，雖然很多人對乞討同聲討伐，但我都不曾動搖過一個信念：他們中也有藝術家，就像有儒商一樣，他們中也有儒丐。

我的同事M姐在對待乞討這件事上，一度愛心泛濫。隔幾天都會有同事問她又被人打劫了同情心沒有？她最偉大的壯舉，是在我們單位門口，施舍了50元錢給一個小姑娘，那姑娘在地上寫字，說明自己需要一碗方便面以及20元錢——買車票就差20元了。但是第二天，M姐又看到了她還是差20元和一碗方便面。M姐很委屈，跟大家訴苦，結果沒有得到任何同情，大家紛紛表示，M姐應該請大家伙吃點啥。既然可以給陌生人50元，為什么不能給自己的同事呢？

M姐也常坐地鐵，也常遇到乞丐，不過，她坐的是二號線，老能碰到那個乞丐，是個頭發和胡子都花白的老頭。每次，她都會給老頭一塊或者兩塊。用她的話說，可憐的人，他發不發財我們管不了，有就給點唄。那天，老頭離她還隔著幾個人呢，她就像往常一樣拿出錢包，但是，她遇到了我10多年前同樣的問題：沒有零錢。有5塊的，但是她舍不得。她想，反正次次都給，這次就算了吧。但是就在她要把錢包收起來的時候，老頭開始說話了：“別裝起來呀，撿張最小的給。”M姐無奈，就手把著紙幣把硬幣倒到老頭手上。大約七八個一毛的，還有兩個五分的。老頭又說話了：“太小了，我們不收的。”好像他是在驗收公糧。M姐也不含糊，把那兩個五分的挑出來，又裝回自己的錢包。老頭抓起那些一毛的硬幣悻悻然走開。M姐從地鐵出來到班上后還有點擔心：這次傷了他的自尊，他以后該不會繞著我走吧。

和乞丐過招，我最佩服的是多年前的一個領導。當時我們在街邊走，一個抱孩子的婦女過來，舉著那孩子的手討錢。領導耐著性子足足批評了婦女1分40秒，一個子兒也沒有給。后來，我碰到一個背著戶外大旅行包，站在一輛很好的自行車后面的男人。他前面的紙板上寫著“騎行千里”丟了錢包之類的內容。我真想狠狠地教訓他一頓：我一天朝九晚五，一年也沒有個像樣的假期，到了春節想回趟老家還不一定能買到車票，我掙那點錢難道還要贊助你逍遙游嗎？你是誰呀你！詞都背熟了，但我還是默默看了他一眼就走開了。

（周沫子薦自《三聯生活周刊》）

責編：小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