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這么早!我來麥地看看有沒有放羊的。”老遠就聽見三嫂對我說。我在路上遇見三嫂,我連忙說“這樣挺好,你也可以鍛煉身體了”,“對,她們都去村東跑,我不,我愛往地邊跑。”三嫂回應道。
看著三嫂遠去的背影,想起三嫂年輕時的模樣。
三嫂剛來我村的時候,年輕漂亮,那真叫美麗。年齡也就有十八九的樣子,鴨蛋型的臉,會說話的眼睛,柳葉似的眉毛,三嫂的到來,三哥跟隨三嫂的表哥一起下鄉給人修家電,就把三嫂領回來了,三嫂剛到那會兒,她家里的人,一波走了,一波又來了,絡繹不絕,三嫂就像城里的洋學生,穿什么衣服,都好看,就好像衣服專門為她設計似的。
那時,我沒有結婚,遇見三嫂也愿意多看幾眼,就是不愿意把“三嫂”叫出口,原因很簡單,那時三嫂年齡比我小幾歲,就是三哥比我大幾歲。在農村的風俗里,我依然該叫“三嫂”。
在三嫂剛來的那幾年,三嫂沒有什么活干,有些農活,三哥一個人干就可以。
轉眼幾年,三嫂生下一個女兒,兩年后,又生下一兒子,有一個完整的家,三哥對三嫂放心多了。
這時,三嫂出落得更好看了。她穿上鮮艷的衣服,更顯得標致,走起路來,那奶子一顛一顛的,那緊身褲包著的兩片屁股,在高跟皮鞋的支撐下,還一圈一圈地畫圓,挪過來挪過去,好看。
三嫂眼看著孩子們長大,花錢的地方也一天一天多起來了。三嫂就跟三哥商量,“要不我到鄰村賣饅頭吧,一斤能賺一毛錢”,三哥對三嫂說,“你要小心著點,早晚要防著壞人,”“你放心吧”,三嫂說完,咯咯地笑起來。
就這樣,三嫂就販賣饅頭了,每天早出晚歸,一刻閑不著。
三嫂的饅頭賣的確實快,半天的功夫,幾十斤饅頭就賣完了。一來二去,三嫂在鄰村混熟了。
混熟的三嫂,就有人對她有想法。
“饅頭(饃饃)熱嗎?”有男青年調戲三嫂說,“我兒子都比你大,你要饅頭(饃饃)嗎?我這兒有現成的”三嫂立刻回擊。男青年誤認為三嫂是大姑娘對她調戲,萬不想到,三嫂這時已經是兩個孩子的母親了,三嫂反戈一擊,從此,男青年們再也不敢調戲她了。
三嫂的嫂子,二哥的媳婦,如果遇見此事,是難以對付的。
二嫂,也是二哥從城邊的村領來的媳婦。二嫂天生弱智,長相平平,就有兩個愛好,就是抽煙喝酒。
二哥是大齡青年,這樣就有不懷好意的女人對二嫂說:“你男人不要你了”,二嫂不信,又拿不出證據,于是,她就在家抽煙喝酒,而后,就在大街上,邊走邊罵,“誰說我男人不要我了,你們的男人才不要你們呢?”二嫂就是這樣容易上當的人。
在二嫂的煙酒供應不上的時候,有人供給她煙抽酒喝,剩下的事情,二嫂就可以幫助那些男人解決了。
蒼蠅就愛鉆有縫的雞蛋,外表光滑的雞蛋,不好鉆,只有退而讓步了。
三嫂是不容易上當的人。
后來,我們也經常看到三嫂家有進進出出的人,好像還不只是一兩個人。
有一次,三嫂對我說:“我家有一副近視眼鏡,我看你戴挺合適的,有空你去試試”,三嫂說完又哈哈地笑起來。
三嫂是一位高手。
在本村,對三嫂動手動腳的人,幾乎沒有,因為居住在本家族的區域內。
外姓人,對三嫂敢動手腳的,就有一個外號叫“雜交”的光棍漢。說起“雜交”是有來歷的。
在上個世紀七十年代,我父親那輩,家鄉引進一種糧食作物——高粱,其實叫雜交高粱。個頭不高,產量也不高,是生長在海南的一個品種,后來才知道,不適合我們這里種植,說白了,就是我們這里的熱量條件不夠,一年之后,就知道了此事,也知道原因,因此也有一句順口溜:“想雜交,盼雜交,沒想到雜交這么孬,攤煎餅,不粘鏊”。雜交的孬,就可想而知了。
就這樣,這個“雜交”也就好不到哪去了。
“雜交”是一個名符其實的雜交。
“雜交”的父親,在六十多歲時,娶下“雜交”的母親,為的就是延續香火。“雜交”的大娘,也就是大母親,沒有生下男孩,只有一個女兒。
當時,日子殷實的人家,是可以娶二房、甚至三房的,雜交的父親家富裕,自然可以娶二房了。
六十多歲的人,娶二房后,在房事上,是干著急,沒有辦法的。
一個二十出頭的女人,守著一個老頭,無疑就是一種摧殘。
干渴的土地耐不住久旱。
在“雜交”的房屋后,就住著他本族的兄長,年齡和“雜交”的二娘差不多大,日久天長,倆人就有意思。
“雜交”的父親,知道此事,也就睜一只眼閉一只眼,默許此事發展下去。他當然知道自己的身體,是控不出什么的干葫蘆。只要能續香火,有什么,也就無所謂了。
果不其然,孩子真的出生了,就是“雜交”。
“雜交”出生后,他的大娘,立馬收養在自己的跟前。自己沒有奶水 ,就請來本村的婦女做奶媽。這樣,“雜交”也就有了奶媽,“雜交”的親媽的地位,此刻低落千丈了。
不久,被趕出了家門,改嫁到王屯村,就是三嫂后來的母親。
“雜交”從小嬌生慣養,放在嘴里怕化了,放在地上怕摔了。說要什么就是一聲,一刻也不能等。
后來,家境敗落,“雜交”開始偷雞摸狗,或許是他從小就有嘴饞的毛病,如今改不了。
二十幾歲,也有人給他介紹對象,別人一打聽,他有偷摸的毛病,他的婚姻就吹得一干二凈了。
“雜交”就這樣一直打“光棍”了。
后來,他對三嫂動手動腳,有時摸到三嫂的屁股,他感到新奇,因為他畢竟也是個男人。
而他竟然沒有想到,在他的生活圈子里,世界立刻縮小許多。
三嫂竟然是他同母異父的妹妹。
起初,倆人都不知道這種關系,“雜交”依然厚顏無恥地去接近三嫂,三嫂就對他進行謾罵,他則認為是一種表面的反抗,有時更加強橫。
村里的老人知道他們的關系后,三嫂也知道此事了。
“雜交”再次騷擾三嫂時,“你這個二百五,別靠近我”,三嫂對他吼道。
再后來,別人將這種關系告訴“雜交”,他還有些半信半疑。他萬沒有想到,世界對他來說,會如此渺小。
后來,三哥把此事的原委告訴了他,雖說他是一個二百五,他也知道羞恥的分量。
這是一個初冬的季節,鳥雀也躲在窩里不見,連最常見的麻雀也不多。街道上,冷冷清清,幾只流浪狗在街道上亂轉悠,幾乎看不見行人。
“雜交”躲在自己的小窩里,人們幾天看不見他了。
三嫂發福,是近幾年的事,三哥成了包工頭,在本地承攬不少工程。帶著男男女女幾十人外出干活,修堤壩、修橋、建樓房……什么活都有,什么活都干,可以說一年四季閑不著,活少時,三哥帶著人干,活多時,父子倆人分開干,一人承攬一個工程。
這時,我常見三嫂騎著電動車接送孫女上下學。偶爾,遇見打聲招呼。二嫂卻不同了,她的兩個孩子,和三嫂一樣,都是大的是女孩,第二個是兒子。
三嫂的女兒出嫁了,婆家在鄰鎮的一個農村,聽說家境也好。
二嫂的女兒也出嫁了,只是嫁的稍遠一些,不過,沒有出省,還在一個大市以內,不久,生下一個男孩,可是,這個孩子,先天隨她母親,有點弱智,弱智就容易上當。
在婆家居家過日子不行,被丈夫攆回娘家,待一陣子后,不能長期坐吃山空,就要想法子來錢。
在二哥跟隨三哥外出干活的時候,二嫂和女兒外出也找活,娘倆一對弱智,好對付,價格低廉,對于場所也要求不高。護林房、河道邊……有時背后布滿塵土就匆匆回家了。
二嫂的女兒再嫁,是去年的事,這次,嫁的地方,比上一次近了許多。轉眼間,她又有一個女兒,好像人間的故事,在循環往復一樣,再嫁后,又被攆回娘家。
第一個婆家要男孩,第二個婆家不要女孩,現在,二嫂幾乎沒有時間出去找活了,她的外孫女粘住她了。
三嫂倒是成了清閑人,孫女長大了,兒子也和她分家居住了,三嫂的笑聲依然朗朗……
“雜交”現如今也是六十多歲的光棍漢了,只是成了村里的清潔工,每天清晨,他早早地起來打掃垃圾池的垃圾,至于他的毛病,他到死是改不掉了。
“每天都走這么早?”三嫂老遠對我說,“我在看麥地里有沒有放羊”她向我解釋到。“這樣挺好,也是鍛煉了”,“對,早起來沒事,順便逛逛”,三嫂又咯咯地笑起來……
回頭看到三嫂遠去的背影,可體的棉襖,早已敞開,后背一片潔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