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亮總是偷偷地在夜里出來,彎彎的月亮害羞地只露出月牙兒,仿佛在說這人世間怎么這么黑暗啊!她一天天識別這個世界,慢慢地不再害羞,月牙兒的臉龐漸漸豐滿,最終變得圓圓的,碩大的天幕便成了她一個人的舞臺。潔白的身軀無私的吐露出道道白光,薄薄的月光似水銀般傾瀉下來,傾瀉在樹上,傾瀉在房頂上,傾瀉在人們身上。不知為什么,月亮也有偷懶的時候,仿佛在和人們捉迷藏,有時在漆黑的夜里失去了蹤影,讓人們感受到夜晚的恐懼。
空曠的田野刮起莫名的大風(fēng),不知把太陽刮到哪兒去了。傍晚時分風(fēng)總是躲得遠(yuǎn)遠(yuǎn)的,跑到樹林里、玉米地里,在偷窺月亮的皎潔的身姿。不知是巧合還是什么原因,我總能在無風(fēng)的夜晚欣賞到美麗的月亮。嫦娥在無人的夜晚靜靜地訴說著那一段美好的故事。姥姥常說的嫦娥就住在那里?期盼我長大后能找一個面似嫦娥的女子,我可不想那個遠(yuǎn)在千里之外的嫦娥,孤苦伶仃地守望著廣寒宮,盼了千年萬年也回不到人間。
初春的麥苗好饑渴,一冬的營養(yǎng)消失殆盡,它絕望地伸出失去光澤的胳膊,用力祈求老天雨露的滋潤,直到胳膊變黃變干。漆黑的夜晚讓麥苗蜷縮著身軀,不敢露出腦袋。
門外傳來急促的喊叫聲,鄰居催母親該起來澆地了。我從朦朧中驚醒,娘已不見了蹤影。我迷迷糊糊地推開屋門,陰暗的月光沒有一絲神奇。我膽怯地尋找娘行走的路線,手里不知什么時候多了一條彎彎曲曲的木棍,防備突如其來的事件。
我努力睜大眼睛,尋找娘的蹤影,恍恍惚惚,田野里,一個弱小的身軀在不停地晃動。田埂上,水流在潺潺流淌,像一道彎彎曲曲爬行的閃電,麥苗在大口大口喝著水,緊張的表情緩解了許多。一陣討厭的風(fēng)兒刮來了一片烏云,月光被遮得嚴(yán)嚴(yán)實實,母親的身影隨即消失在麥地里,這該死的烏云!烏云是遮不住太陽的,同樣也擋不住月亮。月亮穿過討厭的烏云,把潔白的月光重新撒到娘的身上,也撒到我的身上,我也快速地來到娘的身旁。不知什么時候水流得更加快了,娘用鐵锨將最后一畦麥子在垅上鏟出一道口,水流一股腦兒鉆了進(jìn)去。在月光的照耀下,娘的面容格外美麗,我總是在一旁詛咒這可惡的老天爺,吝嗇得不下一場雨。
少年時代最難熬的莫過于冬季上晚自習(xí)了。大雪過后,天地一片圣潔,馬路也失蹤了邊際。一陣下課鈴聲后,同學(xué)們擁擠著沖出校門。自行車印和著腳印,壓迫著本沒有印跡的雪,積雪越壓越薄,最后直接成了冰。走在這僵硬的冰上,讓人興奮,車子、鞋子在雪冰上劃出的道道痕跡。哥騎著自行車小心翼翼地帶著我,我越來越覺得危險,不多時就得到了應(yīng)驗。前面的同學(xué)一不小心,腳下失去了支撐,被無情的冰雪路面掀翻在地。哥順勢急剎車,兩腿緊貼著冰面滑行,我從自行車后座上滑下來,摔倒地上,手落到冰冷的路面上,瞬間與冰面粘在一起,內(nèi)心不光是討厭這鬼天氣,還包括把我摔下車的哥。剛才還是月朗星稀,不知怎地月亮隱藏了笑臉,天地間簌簌飄落起雪花。哥像一個被冤枉的男人,久久地矗立在路上,默默地望著我。我也無奈地摸摸隱隱作痛的屁股,爬上自行車。雪越下越大,竟然把月亮藏的嚴(yán)嚴(yán)實實。
一只血淋淋的雞躺在雞舍外邊,胸腔已被掏空,慘狀讓人反胃。母親說肯定是黃鼬干的壞事,我一下子明白過來,昨晚聽到房頂上有什么東西走過的聲音,這更加堅定了母親的猜測。我睡在西屋里,離雞舍最近,與雞最有感情。我要好好教訓(xùn)教訓(xùn)這只可惡的黃鼬,給死去的雞報仇。我借來鄰居小勇家的氣槍,把子彈數(shù)了又?jǐn)?shù),唯恐不夠。
月亮似乎在和我開玩笑,遲遲不肯露出頭來。就在我迷迷糊糊之際,忽然聽到房頂上有簌簌地腳步聲,我激靈打了一個冷顫,抬頭看窗外已是銀光一片。我迅速把子彈裝上膛,等待黃鼬的落網(wǎng)。一會兒,足有半米長的黃鼬來到雞舍前,用嘴巴去頂雞窩門。就在黃鼬即將得勝時,我扣動了扳機,黃鼬一陣抖動,倏地跑的無影無蹤。娘知道后,說我不應(yīng)該打黃鼬的,這種動物會報復(fù)人,會讓人中邪的,我才不理會這些迷信的東西呢?從那以后黃鼬就消失了,雞舍恢復(fù)了平靜。
碩大的月亮掛到天上,沒有人觸及到她。在一個月朗星稀的夜晚,絕不會有人意識到天狗的出現(xiàn)。風(fēng)不知什么時候刮起的,天狗在慢慢吞噬著月亮,一點一點,月光逐漸變暗,逐漸萎縮。一會兒天地間失去了光亮,月亮在與天狗廝打著,天狗哪里是月亮的對手?在嫦娥和玉兔的聯(lián)合下,只一個回合,天狗就不知去向,薄薄的月光重新灑滿大地。
那一些沉甸甸的舊時光會藏在心里,一直藏到老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