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葉新婚不久,隨老公出去做生意。新奇呀,娘家的房子在坑里,遠眺誰也想不到那有村落。她學會寫桑葉、地溝村,就賴在屋里,尋死覓活不愿上學。日常除下地喂豬曬太陽外,成晌坐在二爺家坑沿上聽他講程咬金的三斧頭,咋也想不到能耍到北京。
天突然變大,她像小時候在院里仰望天空那樣仰望老公。
老公竟在北京動物園商貿城地下一層為她租一席之地賣鞋。
站在攤位上,心里甘甜甜。老公主旨,賣真貨,賣誠實,賣信用,薄利多銷。桑葉更甜,敬老公如神。老公是她肚里的蛔蟲,知道她除了實誠,什么都不會。
有老公撐腰,天地她都不怕。只要不欺不騙,買進賣出豬都會,她要用最快速度成老公的左右手。為表決心,請了尊財神供奉。她向老公保證,用不了多久,她的實誠就能出名,桑葉就能成為實誠代言人。
老公抱住桑葉猛親,就是看中桑葉的實誠,他在家鄉尋了多時,那種實誠,只有地溝村人保留住了。他費盡心機才得到桑葉,為保住桑葉的本性,他愿意擋在桑葉前頭,為桑葉赴湯蹈火。
桑葉熱淚滾滾,鳥為財死,人為悅己者亡,做實誠生意成她畢生追求。
揣著決心,桑葉上崗了。她一腔熱血,見客人就貼上去,用生命保證每雙鞋只加價五十元。五十元里扣除攤位租賃費、各種稅收、衛生費、管理費等,賺不到二十塊。結果,解釋得嗓子啞,收攤時只賣出四雙鞋。顧客還猛壓價,算算,凈賺不到十塊錢。
回租賃的家,老公剛巧盛好飯,桑葉擠靠床邊蹲下,倆人就著個板凳,番茄炒蛋把這個臨時餐桌的寒磣蓋住了。桑葉流哈喇子,可沒敢動筷,她沮喪匯報業績。老公嬉皮笑臉捏她奶子,頭天開門紅,預示四季發財。桑葉問,吉利?老公莊重點頭,絕對吉利!桑葉大樂,配合老公云霧翻飛。
老公閉上眼前,貼桑葉耳邊說,明天多看對面,該學的定要偷學,不該學的千萬別學,用咱的實誠砸死那個笑面虎。偷字引起桑葉興趣,砸死倆字觸動本性,她在黑暗里握緊拳頭。
第二天一早,對面雅麗鞋業就熙來攘往。人家墻上一邊是“愛國、創新、包容、厚德”,一邊是“福祿、春到、得意、廣源”,正中是“和氣生財”,嬌小嫵媚的雅麗對客人笑迎笑送。
桑葉看看自家供的財神,迅疾發現老公用意,用本性,拿土掉渣的笑斃殺雅麗的媚態。
桑葉抓準時機講家鄉、講地溝村,講老公去家里時全村人圍聚她家坑沿伸頭往下看。結果,凡是聽她講家事的顧客,幾乎沒有空手的,一天下來,竟然賣出好幾十雙。
老公樂翻,泄給她一個機密:千萬別信雅麗的話,連她的笑都是道具,所有的道具就是為賣假貨。桑葉瞪大眼,賣假貨啊?砸死她!老公點頭,砸死她!
桑葉又有了新目標,用真貨、誠意砸死賣假貨的虛偽的雅麗。
桑葉不會掩飾,她對顧客真得掉渣,家里幾根筷子都實話實講,可就是不能面對雅麗,只要發現雅麗看她,眼冒火星。
雅麗眼里有了怨毒,地溝村人的特質在桑葉身上盡顯,她更瞧不起雅麗。賣假貨的還敢瞪眼,天理何在?老公說了,做生意就是為了賺錢,不為賺錢做生意的人他還沒有見過。老公又說了,不能賺昧心錢,賺昧心錢的人,砸死她活該。老公多神,嚴格定下規矩,每雙鞋最多只賺二十。那些壓價壓得死的,保本也給,圖個信譽,拉個回頭客。
有一次,買了鞋的人譏笑她大傻,她本能傻笑,大傻就大傻,只要你們穿得實誠。大傻的名號很快傳出,很多人到這里就奔著大傻鞋攤。
桑葉剛展宏圖,突然來群穿制服的,宣布售假貨查封。究到根源,竟是老公瞞著她進冒牌貨,利用她的實誠銷售。地溝村出來的,哪丟起這人,重罰之下更無路可行。就在桑葉萬念俱灰時,接到一個電話,某大品牌想用桑葉的實誠做招牌,聘她做代理。
桑葉樂了,學二爺做個程咬金劈斧動作,大聲吟唱:實誠人招人愛,賊老公不丟開。重敲鑼另開張,大傻是活招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