期末考完的下午,我從家里收好錢,挎著包,一個人走到擁擠的車站。
一月的天氣冷得可怕,我裹緊圍巾,把自己縮在大衣里。穿過喧鬧的街道,心卻依然孤單。熱鬧是他們的,我什么也沒有。
車站里擠滿了人,不知道他們是剛外出回來,還是即將遠行。讓我羨慕的是,他們都有目的地,始終忙碌著。徘徊在停車場,看著來來往往的行人,臉上洋溢著幸福。他們說笑著,情侶?兄妹?抑或是知己?煩悶的心情被一掃而光,因為我停留在售票窗口,計劃著一場旅行。
手里捏著車票,三小時的車程,會有多漫長?但是一想到即將見到的他,激動不已。
他叫木子,我們在網上認識了三年,卻沒有真正見過面。撥通他的電話,聽到斷斷續續的嘟嘟聲,我心里忐忑起來,臉上卻又出現藏不住的欣喜。
“莫西莫西,有什么事嗎?”他總是鼓勵我,給我安慰,在我失落的時候。
“如果我三個小時后出現在你的面前,你會怎樣?”我假裝淡定地問。
“那還用說?肯定是給你一個大大的擁抱咯!”木子以為我在開玩笑。
我高興得大笑起來,“哈哈,你說的哦!三小時后如果你沒有出現,后果你懂的。”我掛斷電話,留下一頭霧水的他。然后發了短信,“我說過,我會導演一場美麗的遇見。”
對于從來沒有單獨出過“遠門”的我來說,膽子真是長肥了。閨蜜驚奇地用水汪汪的大眼睛瞪著我,“那后來呢?你見到他了嗎?”別急,你聽我慢慢說。
腿坐得發麻,我下車,跺跺腳,突然想哭。眼前一片陌生的景象。你知道那種感受嗎?分不清東南西北,沒有人可以依靠。就像飛機從你的頭頂飛過,巨大的響聲幾乎能讓你失去聽覺,它飛過,什么也沒留下,只剩你在原地。
我撥通電話,帶著哭腔,“你在哪呢?我找不到路了……”
“你別急,你先告訴我你在哪,然后站著別動,我來找你。”
他真的出現了,手里提著奶茶,向我走來。我看見他的身上發出光芒,暖暖的。我一下撲進他的懷抱。他有點驚慌失措,卻還是用一只手環住我,給我溫暖。
我托著下巴,呈花癡狀。閨蜜拍了拍我的頭,“作死,快說。”
作為一個女生,這樣做似乎太不合情理了,畢竟是第一次見面,應該學會矜持。
我捧著溫熱的奶茶,是我最愛的薰衣草味。手里暖暖的,心里也是。原來了解一個人是多么神奇的事,我的很多習慣他都知道,即使我們沒有在一起過。
冬天晝短夜長,我還沒來得及好好看看他的臉,天就暗下來了。我害怕黑,特別是陌生的黑。似乎是看出了我的不安,他拍拍我的肩,“別怕,我在。”
心安是什么?就像你怕黑,他卻是燈。
我們走過小吃街,從街頭吃到街尾。最幸福不過與自己喜歡的人并肩走過,可以抬頭仰望他緋紅的臉頰,真耀眼,這個害羞的大男孩。
木子接到電話,“對不起啊,我得回家了,先帶你找旅館,明天再陪你啊!”
“沒事啊,我一個人可以的。”我故作堅強。
走了好幾條街,終于找到一家合適的,他說不能讓我受委屈。我笑笑。
突然很想回家,不知道他們有沒有發現我不在,有沒有著急。顯然沒有,從早上到現在,我沒有接到一個電話,也許他們正在吵鬧著要離婚,沒空管我的死活吧。不過還得感謝,因為這樣,我才能去我想去的地方,見我想見的人。
寂靜的夜,很漫長。一個人呆在小小的房間里,看著無聲的電視,若無其事地換著頻道。突然,一張血肉模糊的臉出現在我的視線,放大,再放大。我大叫一聲,把遙控器扔到一邊,鉆到被子里哽咽地哭起來。
頓了好久才緩過神,呆呆地望著天花板。我沒有告訴他我有多害怕。穿好鞋,跑到樓下的網吧,就這樣坐了一夜。討厭的煙味夾雜著泡面味,惡心得想吐。
終于體會到一個人在外面有多無助,我想回家,想我溫暖的大床。
揉揉眼睛,7點20分,天才蒙蒙亮。玩游戲玩到手軟,慢慢起身,想回旅館睡覺。
在樓道里聽到急促的敲門聲,我加快腳步跑上去,木子已經站在門外,掏出手機準備打電話。我無力地叫住他。
“你去哪了?敲了半天也沒人開。”
“昨晚害怕,一個人去網吧了。”我面無表情。
“怕什么,笨蛋,你可以打電話給我啊!難道你不知道有時候人比別的東西更恐怖嗎?”
我淺淺地笑,努力睜大干澀的眼睛,“不是怕打擾你嘛。”
他像個小孩子一樣蹦著,“洗個臉吧,我們去游樂場。”
我想木子是興奮過頭了,竟然忘了游樂場幾點開門。我委屈地陪他吃完早餐,又在公園里吹了半個小時冷風,看老頭老太太晨跑,打太極。等到晨曦第一縷陽光照到我們的身上,大門才緩緩打開。
那一刻我多想就這樣陪他到老。六十年后,我們再一起牽手漫步好不好?
他想玩旋轉木馬,我不樂意。“你不覺得旋轉木馬是世界上最殘酷的游戲嗎?彼此追逐卻又永遠追趕不上。”我嘟嘟嘴說道。
“傻丫頭,言情小說看多了吧你?”他敲敲我的頭,說著他把我拽上一匹淺綠色的馬,而他挑了一匹深藍色的。
我有低血糖,轉個圈就會頭暈,心臟也不好。當然,我沒告訴他。我面對木子,笑得很牽強,“還想玩什么呢?你選吧。”
后來,他把我推到過山車前,告訴我這是他前女友最愛玩的。我的心狠狠跳動了一下,硬著頭皮上吧。
我緊緊抓住他的手,手心里冒了汗,我怕自己會掉下去,怕他抓不住我。
下了過山車,我開始后悔,不該陪他這么瘋,以至于現在這衰樣——形象全無,頭發散亂,蹲在地上不停地吐。他心疼地拍著我的背,“早知道不帶你玩這個了,你怎么也不說你受不了?”
我依舊笑得很燦爛,“沒事兒。”
太陽已經升得老高,可冷風吹來還是覺得刺骨。看著他孩子般的模樣,不舍地問自己,真的要放下嗎?
三年前,他誤以為我是他的朋友加了我,沒想到竟然聊出了感情;兩年前,他高考去了外省大學,我暗暗發誓會努力靠近他;一年前,他交了女朋友,我說一定要很幸福。
今年,他們分開了。我就這樣做了他很久很久的聽眾。
一夢三年。
我的成績直線下降,直到考了倒數。因為他占據了我的心,情緒隨著他的一舉一動而變化,不安,最后墜落。
如果不努力,我拿什么來靠近他?也許,我該放下了。
“我下午就要走了呢,家里人不知道,怕他們擔心。”
“那以后還能見面嗎?”
“當然啦,不然誰對我好。”
“嘿嘿,好好努力,明年考到我們學校,哥罩著你。”他看不見我的眼里滿是失落。只是友情而已嗎?
我從包里取出圍巾,我親手織的,“知道你喜歡藍色,就買了線自己織。剛開始學,手法太笨拙,別介意哦!”
木子兩眼放光,伸出魔爪搶過,“哇,沒想到我妹也會這個呀!好喜歡。”
他買好票,我上車之前,他給了我一個大大的擁抱,“以后來玩哦!”
我攤開他的手掌,用手指畫了一顆隱形的心。他不好意思地撓撓頭。
打開空間,看到他的動態:“我喜歡過她。”
點開資料,拉入黑名單。
喜歡過,只是喜歡過。
“我們是錯過了嗎?你喜歡過我嗎,你不要回答,因為這個答案已經不重要了。錯過的事物才是美好的。請你理解,即使有遺憾。我沒有理由再頹廢下去,你要安好,珍重,再見!”
我把卡從手機里抽出,丟向窗外。
“就這樣結束了?你們沒有在一起嗎?”
“想知道啊?明年告訴你大結局咯!”
我噠噠的馬蹄聲,是個美麗的錯誤。我不是歸人,只是個過客。
后記: 一場旅行讓我學會好多,美好的事物總是那么耀眼,又遙不可及。只有你努力,才能一點點靠近。
編輯/李鵬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