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不會飛但都會變超人

從回家的大巴上跳下來拖行李，看到非要出來接我的老媽從遠遠的地方就開始朝我跑來，突然地，就很想哭。

窩在家的椅子里發了一條朋友圈，“回到家。看到媽媽蒼老了好多。好難過。偷偷跑到衛生間哭一下也沒有感覺好受點。歲月啊你怎么能這么對我媽呢。”

等到短襪子從同學家回來以后，我對她說，“我不在家的時候，你一定經常氣我媽，對不對？”短襪子遲疑著，壓低聲音，說：“我告訴你一事兒，你千萬別說出去。老媽好像生病了，前段時間，爸媽他們學校組織老師體檢，好像查出來腫瘤。他們都不告訴我，我是偷偷聽到爸媽談話知道的。而且，前兩天，媽突然買了人壽保險……”

其實，我打小就堅信，我爸是超人，我媽是女超人。我爸扛得起大米換得了煤氣，我媽輕易能解決掉蟑螂和數學題。他們永遠年輕有力。這讓我接受不了他們的疾病和老去。

那條朋友圈底下所有評論清一色地可以縮句為“多陪陪爸媽”。除了圓子的。圓子問，“阿姨怎么了？”“我媽生病了。具體情況不清楚。我還沒敢問。”圓子飛快回復：“找機會問問你爸具體情況吧。斷子現在是大人了。”圓子總是這么敏銳又妥帖。

這時候，媽媽洗了一顆肥碩的蘋果，我拿起水果刀開始削皮，笨拙地不斷調整刀刃的方向。終于勉勉強強地把蘋果皮都削進垃圾桶以后，發現蘋果瘦了一大圈，最表層都已經被空氣氧化出銹色來，那樣子就跟偷喝了減肥茶似的。

接著就聽到媽媽在陽臺喊我，“來，我教你怎么用咱家的洗衣機。這樣我不在家的時候，就不用擔心你不會用它了。”是的，這臺普通的全自動洗衣機跟我同住一個屋檐下十來年，我卻至今不知道按哪幾個鍵就可以讓它為全家人洗干凈衣服。

突然，我深深意識到，我就是個貧窮的二世祖。

跟堃仔說：“他們什么都沒有告訴我，挺失落的，就覺得，我明明都是二十歲的大人了，卻還是跟個孩子似的，要別人照顧，什么忙都幫不上。”人最害怕的就是親眼看見自己的無能。堃仔說，“其實以前沒怎么覺得父母有多驕縱我們，但現在漸漸發現，我們真的被父母保護得很好。”

爸爸媽媽就像是金鐘罩和鐵布衫，總是盡自己最大的努力，為我們扛下全部生活的重壓，為我們擋住所有來自外界的傷害。但是，總會有那么一天，金鐘罩發舊，鐵布衫磨白，這時候，一直蜷縮在父母羽翼下的我們，要怎么飛快地伸展，成為替父母家人遮風擋雨的傘？

堃仔在微博里寫，“慢慢地好像大家都到了這樣的年齡：體驗現實的重壓，開始思考未來和出路，然后成長。長大就是離開父母的遮蔽和保護，用自己的雙腳站立，用自己的雙手奮斗，保護所愛的人。往后的日子里，請讓我為你們溫柔抵擋。成長萬歲。”

是啊，當責任降臨，沒人替你擋，沒人幫你忙，只有自己扛的時候，就算是一夜間，你也會感受到，正在骨骼生長羽翼豐滿內心強盛。原來成長，真的有這樣速成的方式。

所以，要堅信，我們不會飛，但都會變超人，在陽光雨露霜雹下，愈發茁壯堅強。

后記：生長在媽媽身體里的是兩顆良性腫瘤，只要開刀切除，基本沒有后虞。愿全天下所有的父母親，都能安康喜樂，福壽綿長。

編輯/張春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