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淹沒了你的美

【眼淚找不到流淌的方向】

素心的初戀開始得很早，多年前的那個晚上，當男孩小武把玩捉迷藏游戲的素心從閣樓深處找出來時說，姑娘，不可以把自己藏得太久哦。

素心看著外面黑洞洞的天，忽然覺得被所有人拋棄了一樣放聲大哭。

小武抱住她小小的身體說，別哭了小丫頭，不管怎樣我都不會把你扔下不管的。

那年小武16歲，已經(jīng)長得高大英俊，住在素心家的隔壁。

小武高中畢業(yè)去工廠上班的時候素心才開始讀高中，那些年，小武一直等待著素心的成長。他知道其實那個小女生，心里住著他。

小武的等待很安靜。

小武第一次牽素心手的時候，素心已經(jīng)18歲。18歲的素心干凈美好，向往和小武天長地久的愛情。

小武像守候珍寶一樣守候著素心的成長，等到她讀完高中，又讀大學。那么長的時間里小武只把唇印過素心的額頭。素心說，小武，等我畢業(yè)就做你的新娘。

很唯美，這個愛情故事的最初。

素心是在大二那年的暑假，看到小武和一個女子睡在同一張床上的。素心去找小武是為了給他一個驚喜，沒想到，受驚的是自己。

素心看著小武倏然坐起的年輕的身體像一棵挺拔的樹，只是那棵樹，從來沒有以同樣的方式屬于過自己。看著小武依然英俊的面容，素心的眼淚找不到流淌的方向。

是……小武說，對不起素心，我已經(jīng)是一個成熟的男人，我有身體的欲望。

小武始終沒有用直接的字面解釋那種行為，但是素心已經(jīng)20歲，不再是個小孩子。

素心離開小武的那天下很大的雨，雨聲一直淹沒了小武在背后的呼喊。素心說的最后一句話是，為什么不是我呢？小武，我都已經(jīng)長大了，為什么你不再等等我呢？

【愛情是醫(yī)治愛情最好的藥】

素心離開小武的第二年春天開始赴葉天的約會。葉天是個清秀的男孩，眼光柔和，很斯文，和小武不同。

在合歡花開的夜晚，清冽的香中，葉天吻了素心，葉天的唇軟軟的，落在素心的唇上有些迷醉的感覺，很慌亂、很美。

那一刻素心沒有想起小武，愛情是醫(yī)治愛情最好的藥，素心又是那么年輕。

后來葉天開始帶著素心去宿舍玩撲克，那時候很多男生喜歡偷偷帶女生回宿舍。那天晚上素心在葉天的宿舍玩了很久，直到意識到不早了，才站起來說我要回去了。

身邊的一個女孩笑了笑，那是葉天室友的女友，叫燕子。

燕子笑著說，晚了就不要回去了。眼神，模糊的曖昧。

素心猛地抬起頭看葉天，葉天也在看素心，不說話，眼神，和燕子的眼神很像。

素心忽然很生氣，其實早就知道大學里這樣的事并不鮮見，宿舍中拉合的布簾里有許多秘密。素心可以做到視而不見卻做不到同流合污。

素心知道自己并不是個守舊的女孩，只是這種男女混合居住的愛情，感覺起來總是很差，素心覺得，男歡女愛是兩個人的事。

一個星期后，素心原諒了用各種方式道歉的葉天。因為年輕，很多愛情的錯誰也避免不了。何況，素心覺得自己是愛葉天的，愛他干凈的面容和軟軟的吻。

然后，很多天后的一個晚上，在幽暗的影院，葉天慢慢地試探著把手伸到了素心的衣衫內(nèi)，素心想，如果他的手懂得停留……

但是葉天的手一直沿著她的衣衫滑了下去，素心聽到葉天凌亂的呼吸。素心隔著衣服抓住了葉天游移的手指。葉天愣了一下，含糊說，素心，我愛你。

我也愛你。素心看著葉天，但是我們愛的方式不一樣。

素心站起來越過葉天離開的時候，聽到他說，不是吧？什么年代了，你是不是心理有什么障礙？

素心沒有回頭。

那個春天過去后，葉天聯(lián)系了實習單位離開學校，他走后素心忽然發(fā)現(xiàn)身邊她和葉天熟悉的人，偶爾會用奇怪的眼光看自己。然后一天下午，同宿舍的一個女孩子忽然大聲地念報紙上的一段話：現(xiàn)在只能在幼稚園找到真正的處女了。她說，是真的吧？

不久前那個女孩跟男友去了醫(yī)院，回來請了一周的病假。素心不覺得她有什么錯，也不覺得自己有什么錯。于是素心看了那個女生一眼，說這個報道肯定不是真的，我不知道別人，反正我是處女。

那一年，素心168厘米，52公斤，一頭栗色長發(fā)，煙波浩渺，肌膚白皙，是個很美麗的女子。

只是，素心的美麗，在后來的環(huán)境中都成了不合時宜的悲哀。

【不想被別人索取】

大學畢業(yè)后，素心留在讀書的省城，聘到一家外企做制單員，工作環(huán)境和一切待遇都好，出入的，也是那個城市最好的寫字樓。

公司的中方老總韓是上海男人，但長相很北方，高大俊朗，穿深色名牌西裝，人很謙和的樣子，對初去公司的素心很是賞識。

慢慢地，素心發(fā)現(xiàn)韓對自己的賞識已經(jīng)超出了正常的工作范圍，請吃飯和送禮品都可以當做是關(guān)心，可是午夜的電話和一個男人曖昧的言語，明顯超出了正常的范疇。韓的妻子和女兒都在加拿大，素心不想和他有任何工作外的關(guān)系。

很小心地回避，但有時總是無可奈何，一次和韓去上海出差，夜晚，韓一遍遍敲素心的門，一直到服務(wù)生走過來詢問。

那晚在內(nèi)線的電話中，韓很坦誠地對素心說我喜歡你，做我的情人吧。他說總有一天我會得到你。

素心回去后便交了辭呈。

以后素心接連換了4個單位，原因多半是因為辦公室里的性騷擾。一段時間下來，素心發(fā)現(xiàn)性原來是男人和女人最尋常的關(guān)聯(lián)，一切一切的感情，結(jié)局不過如此。

素心就想結(jié)婚了，想可以和一個做自己丈夫的男人，男歡女愛。有愛情，素心一直都愿意相信，那是一種很美很浪漫的感受。

于是，便去見了朋友介紹的年輕警官何東。

何東符合素心對男人的想象，穩(wěn)重、英俊，穿警服的樣子很挺拔。

是個話不多但心很細的人，總會在素心下班時準時出現(xiàn)在寫字樓下，穿西裝的樣子也很是優(yōu)雅。

慢慢地交往下來，素心想這一次也許會有個好一些的結(jié)局吧，自己和他，也都已經(jīng)到了談?wù)摶榧薜哪挲g。

那個周末的午后，兩個人慢慢走在長滿法國梧桐的路上，何東說，不如過了夏天我們結(jié)婚吧，這樣你就不用再住公寓了。

素心走了幾步，停下來說，好。

何東就拉過了素心的手，又慢慢走了幾步，何東忽然說，我能問你一個問題嗎？

素心抬頭看他，笑，當然可以。

我想知道，你是處女嗎？何東很小心地說，我想找一個干干凈凈的女孩做妻子，我喜歡你，所以我想知道。

素心緩緩地呼出一口氣。

真的不知道，愛情到底該是什么樣子。其實何東的愿望不算過分，對一個男人來說。而自己，可以給他一個很好的答案的。可是素心忽然就覺得委屈，潔凈的身體是她送給自己的愛情禮物，不想被別人索取。

于是素心說，對不起何東，我不想回答你。

那一天，是素心24歲生日。

【或者真的是自己錯了】

之后的3年，素心接觸過不同的男子，都停止在感情和身體開始糾纏不清的時候。素心不知道為什么所有人的愛情，都非要用身體來表達才真實，連等到婚姻都不肯。

也不是非拒絕不可，到了后來只是賭氣一樣。素心對身邊男人說，愛，可不可以先不用身體？然后總會換回不可思議的眼光。

素心終于覺得累了，現(xiàn)在的男人越來越不肯結(jié)婚，越來越習慣自由地放縱一切身體欲望。連那么年輕的孩子都在街頭旁若無人地擁吻，連大學校園里都有了安全套的發(fā)放機。

或者真的是自己錯了。

再碰到童亮的時候，素心決定放棄自己的原則，童亮相貌不俗，受過高等教育，事業(yè)有成，也算是個優(yōu)秀的男人。于是素心想好了，如果他要，就給他。

27歲的時候素心依然美麗。她在童亮的眼中看到激情。

第六次見面的時候，童亮帶了素心回他的住處。素心沒有拒絕。

在童亮溫暖的、散發(fā)著橙色光芒的屋子里，當他的手一點點穿越過素心柔軟的身體時，素心感覺到自己在微微顫抖。

他的身體覆蓋下來，素心終于忍不住問了一聲，會不會痛？我有點兒怕。

童亮的眼睛倏然張大，不可置信地看著素心。他說你別告訴我你還是處女，你已經(jīng)27歲了，我?guī)慊貋砟悴]有拒絕。我并不介意你有過從前，不用說謊的。

素心用盡所有的力氣一把推開了童亮。不管你怎么想，素心說，我還沒有經(jīng)歷過男女之事，就是說，現(xiàn)在，我是處女。

然后，素心慢慢地、從容地一件件穿好自己的衣服，她知道自己穿衣服的樣子很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