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個喜清寧,愛幽靜的女子,遇事總是波瀾不驚,工作簡單且悠閑,不喜外出稍稍有些潔癖的她,總是把家打點得干凈澄明,溫馨舒適。他是喜歡社交的人,總是很忙,應酬到很晚才回家,滿身酒氣,甚至徹夜不歸。她卻總是在夜里為他點一盞燈,熬一碗小米粥,放在燜粥里,不曾間斷。
他們各自在不同的生活軌道里,背道而馳,愈走愈遠。她總是那般默默無言,所有對他的關心與愛都在一碗小米粥里。他開始厭倦這種沒有激情的生活,他希望她能像他見到的那些女人一樣,可以撒嬌,可以哭鬧,可以喝酒,可以大聲說“我愛你”,甚至希望她可以和他大聲地吵一次架,只是她還是如他認識時那樣,心淡如水,一如他們的婚姻。他不知道她這個樣子,是不是代表她不愛了,或者她從來沒有愛過。
他很快地找到其他的感情替代者。他又愛了,一個青春,活潑,會哭會鬧會撒嬌的女孩。和她在一起不用擔心弄亂屋子,不用跑到洗手間去抽煙。這樣的生活才是他向往的生活,他想。
他對她說:“我容忍不了無愛的婚姻,我找到了我的真愛,我們離婚吧?!?/p>
她的心一怔,握杯子的手開始顫抖,她也看出一些端倪,只是沒有想到他真的會說出這句話,更沒有想到會這么快。
她曾反思過自己存在的一些問題,沒有和他好好地溝通過,沒有把那些愛表達出來,一碗小米粥維持不了愛情。只是現在遲了。
“如果你認為那才是真愛,我不辯解,我同意離婚。”她背對著他,強忍住淚。
“那好吧,房子給你?!彼麖氐姿佬牧?,如果她大吵大鬧,說她愛他,他或許會選擇留下。
“不用了,我住單位,清靜一點。明天我就搬走?!彼行┻煅省?/p>
她走了,只帶走屬于她的那些衣物,他曾經送她的那些禮物都讓它們留下,不睹物,便不思人。一個人住,更加的清靜,清靜得讓她有一些不適應。沒有人會把屋子弄得亂糟糟,她不用跟在后面收拾。沒有人喝得醉醺醺的,屋子里的空氣很清新,清新得甚至有些蒼白。不用在夜里細心地熬一碗小米粥,傻傻地開一盞燈,等一個人。
而他不用再聽她整天重復一句話:少喝酒,早點回家。沒有人要求他洗漱干凈再休息,沒有人在他酩酊大醉時幫他寬衣解帶,更沒有人在夜里為他點一盞燈,熬一碗小米粥。因為那個青春活力的女孩比他還能喝能玩,家里永遠看不見她的影子。偶爾為誰做家務而爭吵,她甚至會摔碗砸盆,她的活潑可愛演變成了蠻橫無理。他們的屋子也不再潔凈溫馨,滿屋都是煙酒混雜的味道。他開始懷戀那個干凈而澄明的家,懷戀那碗飄著淡淡香味的小米粥。
一次見了,她仍是那個素潔的裝扮,不施粉黛,淡淡一笑,問一句:“你還好吧?”
他言不由衷地答:“嗯,還好。”
彼此尷尬地站了一會后,她先轉身走了。他看著她的背影,回憶從開始到現在他們一起走過的日子。他終于明白,愛情是一杯醇香的酒,婚姻確是一杯寡淡無味的水。酒不能天天喝,因為生命承受不起,水需要天天喝,因為生命離不開它。她和他們的婚姻都是一杯白水,沒有綺麗的色彩,沒有迷人的芬芳,但卻是生命無法缺少的。
世界有時候很小,小到一轉身就遇見你等待的那個人。世界有時候也很大,大到在同一座城市,走同一條道路卻始終未曾遇見。一個夏天連同一個秋天他們都沒有碰見過。
她知道他過得不好。因為有朋友說,他現在的日子糟透了,那個青春活潑的女孩玩膩了,又另投他人懷抱。
而他也知道,自己沒有臉面再去找她了,因為是自己先對不起她,又無情地拋棄她,她應該不會原諒自己了。
是冬天了,很冷,飄著大片大片的雪。
他的胃疾終于在這個冬天爆發,他住院了。他想吃小米粥,于是他的母親,他的朋友幫他熬,卻總不是他喜歡的味道。
她去醫院看他,帶著精心熬制的小米粥。
他含著淚,接過碗,一口一口地吃著小米粥,熟悉的味道,人安在,粥安在,只是情已經被他丟下了,他的淚落在碗里。
她看著他的樣子,很心疼,卻也很欣慰,輕聲說:“我對你所有的愛都在這碗白粥里?!?/p>
他說:“失去了才知道珍惜。我錯了,你能原諒我嗎?”
她笑著,沒有回答。
兜兜轉轉,百轉千回,他才明白,愛真的只是在那一盞燈下,那一碗白粥里。
(編輯 林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