巫師和羊

一片林間空地上住著一個巫師，巫師養了一大群羊。

巫師每天需要吃掉一只羊，但每次巫師捉羊殺羊時，被捉的那只羊都要奮力反抗和號叫，因此羊群的警惕性越來越高，一見到巫師，就四處逃散。巫師每天為了捉到一只羊，要頗費一番工夫，而且捉到要殺的羊后，還要把其他的羊從林子里找回來，攏到一起，這浪費了巫師更多時間。

一番冥思苦想后，巫師終于想出了一個好辦法。他要單獨和每一只羊談一談，以消除它們的緊張戒備心理。

巫師像對老朋友似的對第一只羊說：“你不是羊，你是和我一樣的人，所以你根本就不用怕，我只殺羊、吃羊。而你是羊群里唯一的一個人，是我真正的朋友。”

巫師又滿臉真誠地對第二只羊說：“你為什么也像其他那些羊一樣躲著我呢？你可是一頭威猛的獅子啊，你什么都不要怕，我只吃羊，而獅子是我最要好的朋友。”

然后，巫師又信誓旦旦地對第三只羊說：“你看，你根本就不是什么羊嘛，你是一只勇敢的狼，是一只我非常敬重的狼。我還像從前一樣，每天要吃掉一只羊。但你是狼，是我的知心朋友，你有什么好怕的呢？”

如此這般，巫師讓每一只羊都確信自己不是羊，而是羊群里的其他動物，是巫師的朋友。此后，羊群徹底發生了變化，不再往林子里跑，每天安然地在草地上啃食青草。即使是看到巫師捕殺哪只羊時，其他的羊也只是想：“巫師又殺了一只羊，可我不是羊。我是獅子（我是狼，我是人），是巫師最好的朋友。”

不僅如此，巫師每天捉羊也變得輕而易舉。只要他走過去對一只羊說：“噢，我的朋友，我們很久沒單獨聊聊了。你現在到我的院子里來一趟吧，我們談談羊群的事。”然后那只羊就會自豪地跟著巫師到院子里來。而巫師也真的會了解一下羊群里的事，那只羊當然是高高興興地如實相告。但羊的話音未落，巫師就把它殺掉了。因為瞬間就沒了性命，所以那只羊至死也沒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

還有一點更讓巫師受益匪淺。因為他讓羊群里所有的羊都重新定位了自己，所以羊們便徹底忘記了面臨的死亡，每天不再心驚膽戰，而是一心一意地享用著青草，享受著生活，所以肉也變得格外鮮美。

在以后的很多年里，巫師就這樣一直順利地掌控著一大群羊，而且讓巫師備感驚訝的是，很多羊還會主動幫助他。如果羊群里哪一天出現了一只有思想的羊，這只羊異想天開地要探究什么事實的真相，那么那些自以為是獅子、狼或者人的羊，就會爭先恐后地把這只羊的一舉一動向巫師如實匯報。巫師第二天就會毫不客氣地把它吃掉。

那么，我們是羊群里的獅子、狼，還是人呢？

摘自《雜文選刊》2013年第11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