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代以來魏晉南北朝頌體文研究述評

摘 要：魏晉南北朝頌體文在我國歷史上具有獨特的價值，然而今人對其卻不怎么重視，近代以來針對頌體文的研究較少。近代以來已取得的成果，主要有對魏晉南北朝頌文的體式與內容題材的研究、頌體文個案的研究、頌體文與佛、道之間關系的研究三個方面，總體上缺乏整體而細致的研究，還有很多地方值得繼續研究。

關鍵詞：魏晉南北朝；頌文；體式；個案；佛道

作者簡介：

第一作者：李金釘，山東寧陽人，四川大學文學與新聞學院文藝學碩士研究生，研究方向為中國文化與文論。

第二作者：劉立群，山東沾化人，四川大學文學與新聞學院文藝學碩士研究生，研究方向為中國文化與文論。

[中圖分類號]：I206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2-2139（2014）-36-0-03

一、引言

魏晉南北朝是我國文學發展變化較大的一個時期，由于各種原因，這時期文學作品與先秦兩漢相比有了自己獨特的面貌，同時這時期的文論也比前代數量更多了，其中有關文體的論述也多了起來，如曹丕《典論·論文》、陸機《文賦》、摯虞《文章流別集》、劉勰《文心雕龍》相關篇章以及其他人的作品中均有對文章體裁的看法，這時期與前代相比較而言對文體的關注更多了。可是近代以來由于西學東漸以及其他原因，中國古代的文體學研究處于一種冷門的狀態，直到“20世紀80年代起，在新的學術意識的推動下，文體學研究成為古代文學研究的新視角之一”[1]，學術界也相繼出現了研究文體學的相關著作[2]，可是作為一種文學體裁的“頌”卻沒有受到相當的重視，在文體的研究中也屬于冷門。之所以發生這樣的情況，主要是因為它背負了“歌功頌德”的惡名，所以受到人們的冷落，當然也與很多學人受西方純文學觀念的影響而把頌這類文體忽視有關。90年代來對魏晉南北朝頌體的研究取得了一定的成果，但是這幾年好像又陷入了一種困境，難以看到相關的研究，鑒于此，本文擬對近代以來魏晉南北朝的頌體文研究做一下述評，以求對魏晉南北朝頌體文的研究能起到些許推動作用。

二、研究總體概況

頌自先秦時期就是我國的重要文體，如《詩經》三頌，陸機《文賦》也說“頌優游以彬蔚”，討論了頌文的特點，蕭統《文選》在選文時也將頌體文列入其中，認同了這類文體的價值，劉勰《文心雕龍·頌贊》更是專門討論了頌體文，所以魏晉南北朝的頌體文在我國文學史上還是具有自己獨特的價值的。可是對它的研究并不像魏晉南北朝時期的詩、賦等所謂的主流文體那樣熱門，頌體與很多所謂的“偏體”（如碑、銘、誄、箴等）一樣處于學術研究中的冷門。

首先，在文學史與文學批評著作的相關論述中，頌并沒有多少位置。近代以來大多數的文學史與文學批評史的教材對于魏晉時期的文體多處于概觀狀態，即便討論文體也多是討論詩、賦，尤其是詩學的研究，對頌體的討論可謂是少得可憐。即便有討論，也一般是處于辨體的附庸狀態下。如劉師培的《中國中古文學史講義》談魏晉時期的文學變遷時，談到那時期各家文體之特點與優秀之作品，他說：“頌之佳者，則有江偉《傅渾頌》、孫綽《徐君頌》諸篇。（陸云《盛德》諸頌以及潘尼《釋奠頌》，過于繁復。）”[3]而對頌體的討論很少。劉勰《文心雕龍·頌贊》篇專門討論了頌體，可是伴隨著《文心雕龍》的熱度，對頌體的研究并沒有隨之而熱，黃侃先生的《文心雕龍札記》在《頌贊》篇討論了頌的起源和功能，對魏晉時人的頌體觀也做了一些說明，但對頌的討論還有待擴展；劉永濟《文心雕龍校釋》對頌體的形成過程做了相關論述，楊明照和范文瀾二位先生在研究《文心雕龍》也沒有過多的討論頌體。另外在其他文學批評史著作中對頌文的研究更少，有些甚至根本不提，頌體在今人眼里的地位不如古人眼中的地位高，對它的研究與它在古代的實際地位不符。

其次，針對魏晉南北朝頌體的專著與論文非常的少。近代以來直到80年代以前，對頌體的專著是沒有的，直到2007年陳開梅女士《先唐頌體研究》的問世才打破這種尷尬的局面，這也是迄今為止唯一的針對頌體的專著，而且還不是專門針對魏晉南北朝的頌體。另外近年來李士彪《魏晉南北朝文體學》以及吳承學《中國古代文體學研究》等文體學研究著作的面世對魏晉南北朝之際的文體學研究做出了很大貢獻，填補了那時期文體學研究的空白，但他們的研究處于一種整體概觀狀態，較少涉及對文體的具體分析。單篇論文在80年代以前也幾乎是沒有的，80年代以后伴隨著文體學的興起有了相關的論文，撇開質量不說，數量也是很少的，只有十幾篇，價值也有待商榷，并且其中還有幾篇文章只是涉及到單篇的頌文（如劉憐《酒德頌》就有5篇左右），所以針對整個魏晉南北朝的頌體研究到目前為止仍是很薄弱的。

三、目前取得的研究成果

首先，對魏晉南北朝頌文的體式與內容題材的研究有了一定的成果。相關論文如林曉光《論漢魏六朝頌的體式確立及流變》、陳鵬《論六朝頌文的駢化及其藝術得失》、樊露露《頌贊與四言詩的文體辨析》、孫寶《秦漢頌的突破與流變》等。林文主要是從文體確立與流變的視點出發，對漢魏六朝頌作了縱貫的研究，指出了頌體從漢代到三國再到南北朝時的體式變化，主要亮點在于指出了漢末碑頌取代碑銘的成為潮流對頌體體式的影響、佛經的翻譯尤其是“偈頌”與佛教傳播對當時頌體體式的影響，雖然并沒有深層次地分析頌體的變化與當時社會士人心態以及政治文化環境變化之間的關系，但總體上林文還是很有價值的[4]。陳文主要是從文體的角度探討六朝頌文的駢化歷程和藝術成就，亮點在于分析了魏晉時期和南北朝時期頌體文的不同的駢化程度，并對頌文的篇幅長短、序文與具體文章的對偶、辭藻、聲律等作了分析，指出當時頌體文的駢化狀況，同時又對當時頌體文存在的庸俗、淺薄的一面做了說明，可貴的是對北朝頌文的駢化也作了說明，但是沒有分析南北朝頌體的駢化與庸俗淺薄背后的深層原因，但這也不妨礙這篇文章的價值[5]。樊文主要集中于區分同為四言韻語的頌贊與四言詩之間的區別，該文從頌贊文的文體起源、文體功能、語體風貌三方面比較細致地分析了四言頌體與四言詩之間的區別，同時又指出兩者比興手法的運用與詠物題材的時候差別極小、幾無二致的特點，比較具體，但是沒有分析背后兩者趨同的原因，僅僅只是從體式與內容題材上作了說明，但是仍然是有價值的文章[6]。孫文主要是分析秦漢頌體的體制、對先秦頌的突破以及對后代頌體的影響，涉及到魏晉南北朝頌文的主要是對當時頌體創作的多元化作了說明，如指出當時頌體逐步向四言句式靠攏和典雅的審美特征，分析了當時頌體題材的多樣化特征，但亦沒有分析產生變化的原因[7]。所以，從以上論文可以看出，對魏晉南北朝頌體文的體式與題材研究雖未足夠的深入，但還是取得了一定的成果的，應給予肯定。

其次，對魏晉南北朝頌體個案的研究取得了一定的成果。如針對劉勰《文心雕龍·頌贊》篇中劉勰的頌體觀的研究，這些研究有些體現在針對《文心雕龍》的研究中，如對《文心雕龍》作注、校釋的研究中，這里不再贅述。還有專門寫文章評價劉勰的頌體觀的，如郭洪濤《劉勰頌體觀及其頌作批評之得失》和陳開梅在《先唐頌體研究》中對劉勰頌體觀的評價，他們的研究總體上來說較為客觀，指出了劉勰的頌體觀及其誤區，有價值。另外，對劉憐《酒德頌》的研究可謂是比較熱，如劉小兵《酒神精神的傳承——王績對劉伶及其<酒德頌>的接受》、孫少華《劉伶<酒德頌>及其與道教服餌、飲酒之關系》、王惠《劉伶<酒德頌>中的文化韻味》、孫向華《人間日月短壺里乾坤長——劉伶<酒德頌>的文化解讀》、林媛《為文不在多，一頌了伯倫——從《酒德頌》看魏晉之際酒文化的本質》等文章，根據《酒德頌》之文來分析魏晉之際的文化精神與士人風度，取得了一定成果，這同時也說明頌體文還是有價值的，并不是只有“歌功頌德”的價值。此外，也有針對《文選》的頌體文去分析當時頌體創作狀況以及蕭統對頌體的看法的，如許紅英《<文選>頌體文初探》分析了《文選》所選的頌體文與《詩經》三頌做內容和形式的對比，總體上分析了一下頌體從先秦到魏晉南北朝的演變特點，但是分析的卻不夠具體細致，有些籠統，但是對于蕭統頌體觀和頌體在魏晉南北朝的存在狀態的把握上，大體還是對的[8]。

再次，對魏晉南北朝的頌體存在與佛、道之間關系的研究也有了一定成果。如林曉光《論漢魏六朝頌的體式確立及流變》分析了當時的佛經翻譯與頌體體式的關系，并論述了當時士人如謝靈運、王融等人受佛的影響而創作的五言、七言體式的頌體文。另外，像李秀花《東晉南北朝佛偈、詩、漢頌諸體間的互動》及《論魏晉南北朝本土詩文對漢譯佛經之容攝》[9]等文對佛家對魏晉南北朝頌體文影響的研究也做出了一定價值的研究。陳開梅在《先唐頌體研究》中也分析了佛教文化對南北朝頌文創作的影響，并分五個方面加以論述，值得一提的是她將當時的佛教文化與中國本土的“天人感應”思想結合起來分析魏晉南北朝之際的頌文，這是很可貴的[10]。此外對當時頌體與道家之間的研究也有一定成果，如針對劉憐《酒德頌》研究的上述相關篇章以及陳開梅《魏晉隱逸頌芻論》和《先唐頌體研究》中的相關研究探求當時士人深受道教影響而作頌文，陳文主要分析由于當時社會黑暗與道家玄學的興起影響了很多人的心態，所以當時有很多求仙頌、隱逸頌和美物頌的創作，并且道家、玄學也影響到頌體的風格，但是對于此并未作深入的論述。所以，總起來說關于魏晉南北朝時期佛、道對頌體文的影響研究取得了一定成果，但是還是有待加深。

四、研究不足與可能的研究方向

通過以上的論述，我們可以說針對魏晉南北朝時期的頌體文缺乏整體而細致的研究。觀近來之研究，要么只是分析其體式、功能，而較少關注造成體式、功能變化背后的社會文化動因；要么只關注如佛、道對頌體主題、題材變化的影響，而較少關注頌體的體式的變化，這就存在著一種割裂。

第一，目前的研究似乎還未涉及頌體文在當時的影響地位也就是頌體文在當時的文體中究竟處于一種什么位置，缺少與其他文體比如詩、賦、碑、銘、奏、議等的比較。第二，現在的研究雖然涉及了當時的社會思潮如玄學、佛學對頌體文的影響，但是似乎忽略了儒家的影響。雖然當時佛、道盛行，但是儒家并未退出歷史舞臺，在很多士家大族中儒家的影響仍然是起支配地位的，而且在當時也興起了一股文學復古之風，如劉勰的“原道、征圣、宗經”觀念以及當時一些人針對華麗浮糜的文風的批評，所以當時的經學研究與文學復古之風是不容忽視的，這點學界很多人也已作過論述，這里不再贅述，所以魏晉南北朝頌體日趨四言體式是否與文學復古之風有關，需要相關證明。所以不僅是頌體，針對當時的很多文體的研究都要綜合考慮儒、道、釋三家的存在狀態及其對文體的影響。第三，魏晉南北朝的特殊性在于存在著多個政權，所以不同的朝代、不同地域的文學創作會有不同的特點，地域性的因素好像被很多人忽視了，如三國時期蜀漢與曹魏和東吳相比較而言頌體文的創作非常少，這或許與朝代的存在時間有關，也可能是很多人的頌文沒有流傳下來，但對這種比較明顯的地域差別現象還是很值得研究的[11]。第四，也可以針對個體多做研究，分析不同作者的頌體文的不同風格，通過這點來分析比較他們的文學思想。此外，還有一個比較明顯的現象是目前的魏晉南北朝的頌體研究較多與先秦兩漢相關聯，雖然這還存在著不足，但總體上還是有一定價值的，但是好像與后代的頌體研究相對來說就少了些。所以，現在對頌體的研究確實需要一種整體性而細致的研究。

五、結語

我們可以看出80年代以來針對魏晉南北朝時期頌體文的研究有了以一定的成果，使得這個冷門的文體漸漸受到學術界的關注，但是從目前的研究成果來看還有很多不足的地方，還有很多值得研究的地方。這首先需要我們糾正長久以來對頌體文的偏見，其次需要摒棄純文學觀念的不良影響，在此基礎上參考前人的研究成果，相信一定能對魏晉南北朝頌體文的研究取得更大的成果。

參考文獻：

[1] 吳承學：《中國古代文體學研究》，北京：人民出版社，2011年版，第2頁。

[2] 相關著作有褚斌杰《中國古代文體概論》、吳承學《中國古代文體學研究》、何詩海《漢魏六朝文體與文化研究》、姚愛斌《中國古代文體論思辨》、郭英德《中國古代文體學論稿》、李士彪《魏晉南北朝文體學》等著作。

[3] 劉師培：《中國中古文學史講義》，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00年版，第64頁。

[4] 林曉光：《論漢魏六朝頌的體式確立及流變》，載《蘭州學刊》2011年第2期。

[5] 陳鵬：《論六朝頌文的駢化及其藝術得失》，載《鹽城工學院學報》2008年第4期。

[6] 樊露露：《頌贊與四言詩的文體辨析》，載《西華大學學報》2008年第27卷第3期。

[7] 孫寶：《秦漢頌的突破與流變》，載《中國石油大學學報》2007年第23卷第6期。

[8] 許紅英：《<文選>頌體文初探》，載《棗莊師范專科學校學報》2004年第21卷第3期。

[9] 李秀花：《東晉南北朝佛偈、詩、漢頌諸體間的互動》，載《中國學研究》2004年第7輯。《論魏晉南北朝本土詩文對漢譯佛經之容攝》，載《文學評論》2009年第4期。

[10] 陳開梅：《先唐頌體研究》，廣州：《中山大學出版社》，2007年版，第199頁。

[11] 本結論根據嚴可均《全上古三代秦漢三國六朝文》統計和研究得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