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合時宜的人

如果嘉寶活在當下，她會是一個“備受人民愛戴”的明星嗎？恐怕不會是，她實在不是一個符合當下時代精神的明星，她太美，又太遠，太高高在上。作家凱瑟琳·阿爾伯特曾經形容當她赴宴靜靜步入大廳時，在座每位登時覺得不知何時披上一條濕毯子，全都肅靜低頭。

嘉寶的人生以美貌開道，見神殺神見佛殺佛。她沒有任何生活技能，不會四處social。為了躲避媒體，她曾11次搬家。她的瑞典同鄉英格麗·褒曼來到好萊塢后去她家登門求見，她拉上窗簾，吩咐傭人“告訴她我不在”。如果說許晴不是實用型的女人，那么嘉寶就更加不合時宜了。何況，她還不懂得自黑——不要小看自黑，自黑讓楊冪成為了大眾心中親親愛愛的“大冪冪”，讓袁珊珊也從人人喊打到開始有人欣賞。

是的，用現在的話說就是，嘉寶太“端著”了。“端著”已經成為一個明星最大的罪過，這個罪名和“耍大牌”差不多。于是聰明的明星在學習如何逐漸自降身價，達到與民同樂的效果。比如韓寒，為了自導電影《后會無期》而開始頻繁活躍在微博上后，他的形象成為了一個“無論發什么樣的照片都會被網友調戲至啞口無言”的“全民岳父”。他縱然再伶牙俐齒，也必須表現得比網友們“低那么一點點”。

也并不是明星才有這樣的困境。在當代社會，誰能逃避“自黑”呢？一個受歡迎的同學不是講述他兒童時候多么聰明多么出類拔萃，而是講述如何搗蛋闖禍被胖揍；一個受歡迎的媽媽不是每天po照片講述自己孩子多么好看多么聰慧，而是像微博博主丁三條那樣，講述兒子如何胃口好食量大可惜不會站著撒尿——用賣腐來賣萌，甚至是以自黑來賣萌，是當代人生活的必要技能。那些善于交際者，誰不是懷里揣著這樣的幾個段子，在聚會冷場的時候拿出來以饗聽眾呢？又或者，誰又沒被告誡過或者沒告誡過別人“認真你就輸了”“施主莫裝逼，裝逼遭雷劈”呢？

明星只不過是無可避免的，與我們所有人一樣，都活在這個年代——這個所有意義都消解，唯有消費主義至上的年代。上帝面前人人平等，消費主義面前，也人人平等——如果你不能提供被消費的價值，那么你之于他人便毫無意義。這個時代的明星，怎么可能靠美麗和神秘過活？他們必須盡力擁抱這個時代，花最大力氣爭取到最多消費者，這就是他們的生存策略。

除非，你愿意以放棄的姿態，來獲得自由。像格非這幾年的小說反復說的那個主題——“失敗者”。他寫道，“你只有先成為一個無用的人，才能最終成為你自己。”在這個意義消解的時代，不合時宜也許才是對自我，最后的保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