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我是你打來的醬油
“到漢堡的短暫旅行結束啦,德國北部城市說起來和南方差別還是蠻大的,比起南部的精致小巧,北部更像是一個冒著蒸汽的大磚頭,不過我只是來打個醬油而已啦,反正以后大約也沒什么機會再來了。”
我按下“發布”鍵,隨著幾張照片一起上傳到了我的微博,這才看了看時間。
按照車票上的時間,還有三分鐘火車就應該從這個站臺出發了,可是為什么到現在還沒有半點火車的影子?
隱約感覺到了哪里不對,我看著已經空無一人的站臺,這才意識到也許發生了最可怕的事情——火車換站臺了而我卻不知道!
我抬頭看看頭頂標注著12號站臺的滾動屏,完全沒有顯示任何關于列車的信息。漢堡偌大的火車站人來人往,一片噪雜之中,我這才聽到火車站廣播的聲音:“乘坐IC2327開往法蘭克福火車的乘客請前往11b站臺,火車還有三分鐘開動……”
等等!11站臺就在身后,但是11b是什么情況?
我這才意識到漢堡不愧是德國北方第一大城市,連火車站都已經大到了要去11b站臺,還得過個橋洞的現實。
一手提著剛剛從亞洲超市采購來的佐料,我向著11b的方向拔腿狂奔而去。白色涂著IC字樣的列車逐漸出現在視線中并緩緩放大,我心底升起了希望的光芒,然而穿著高筒靴子的我突然感到了一陣無法抵擋的腿軟無力。
馬上就可以上車了,不可以在這個時候摔倒!
然而這個念頭剛起,我就已經整個匍匐在了地面上。
隨著我的身軀一起與地面親密接觸的是手中的采購袋。我掙扎著準備起身繼續狂奔,然而剛剛撐起上半身,就絕望地重新倒了下去。
距離我不足十米的地方,列車門緩緩關閉,白色的IC2327次列車絕塵而去,變成了鐵軌盡頭的光點。
“喂喂,快起來,你的醬油碎了。”一個帶著不滿的聲音在我耳邊響起,我甚至還感到自己癱倒在地上的身體被踢了兩下。
一股惡火頓時從我的心頭燃起,看到我摔的這么慘居然不來噓寒問暖,反而態度這么惡劣!
我咬牙從地上爬起,果然看到我在亞超買的醬油已經被打碎了,深黑色的醬汁流了一地。幸好下一波乘客還沒來,不然不知道還會殃及多少其他人。
可是踢我的家伙是誰?
我猛地轉過頭去,卻發現了讓我瞠目結舌的一幕。
我的身后……站著一個比我還高的醬油瓶!
大概是我太驚悚的表情嚇住了它,醬油瓶原地轉了兩圈,猛地變成了一個纖細的黑發黑衣美少年。
“救、救命……!”我拔腿就準備跑,然而方才的腿軟還沒回過神來,我還沒邁開步子就被少年一把拉住。
“宋晴竹你好,我是你打來的醬油堯意。”少年翹著下巴皺著眉頭看著我。
“我管你是什么東西,快放開我!”我猛地甩開他的手。
“是你自己打到我的。”少年低頭看了看淌了一地的醬油,皺了皺眉,又搖身變回了玻璃醬油瓶,地面上的黑色液體逐漸消失,于此同時,巨大醬油瓶里原本裝了三分之二的液體又升高了一點。
不知道為什么,那一刻我的想法竟然是,是不是我這輩子都不用再去買醬油了。
可是難道這個莫名其妙的家伙就要這樣跟著我了嗎?我一臉無奈地看著亦步亦趨跟在我身后的少年,深深地嘆了口氣。
? 兩個小人的廝殺
“你的心里有兩個小人。”堯意坐在我的對面,對我指手畫腳:“一個是一息尚存的勤奮小人,一個是全天候都不疲憊的懶惰醬油小人,也就是我。宋晴竹,你現在要做的就是讓勤奮小人趕快活過來,讓我早點回家。”
經過一個星期的相處,我早已習慣了堯意的碎碎念。只是他對我的情緒和現狀太過了如指掌,而當他把所有這一切都直接說出來的時候,還是讓我忍不住地感到了煩躁。
“還有不到半年你的語言簽證就要過期了,這次可沒有和上一次一樣的延長學期的理由了。”堯意翻了個白眼,他的瞳色和發色都極黑,所以每次他翻白眼的時候都會特別明顯:“不過反正你出國本來也是覺得自己是來打醬油的,所以再灰溜溜地回國也沒有關系。”
“……你閉嘴。”我忍無可忍地打斷了他。
“最重要的是,如果再不通過DSH考試的話,你就算拿到了大學入學資格,也會因為語言等級達不到而被拒絕呢。”堯意隨手拿起我的咖啡杯,淺酌了一口:“倒是你泡咖啡的水平漸長,出了一趟國也算是總有收獲。”
我終于忍無可忍:“堯意你能不能不要專門揭別人的短處!稍微顧及一點我的心情好嗎!”
堯意絲毫不為我所動,黑白對比分明的大眼又是一個懶洋洋的白眼向我頭上砸來:“我就是你的心情,我自己都不介意,你又何必這么生氣?”
我終于被他打敗,自暴自棄地跺了跺腳:“所以我就是來打醬油的又怎么樣!”
“哎呀哎呀!”堯意一個嫵媚的轉身,又搖身化作了碩大醬油瓶,我眼睜睜地看著醬油瓶里面的醬油又稍微升上去了一點,然后他又變了回來,稍微氣喘吁吁地坐在椅子上,神色帶了焦躁:“瓶子馬上就要滿了!”
這是我第一次看到一臉欠揍的他露出這樣的表情,不由得帶了一絲無措:“滿了會怎么樣?”
“滿了以后你的勤奮小人就會徹底死亡,再也沒有復活的可能性。”堯意的表情嚴肅起來:“你的思想和身體將會被由我帶來的惰性占滿,一蹶不振。”
我撇撇嘴:“危言聳聽。那反過來如果你的瓶子空了,豈不是你也會徹底死亡?”
堯意豎起一根手指擺了擺:“那倒是不會,人類的可怕就在這里,惰性是與生俱來永遠深埋在每個人的心底的,窮其一生人類都在與其搏斗。大部分人的醬油瓶與勤奮小人都是持平的,少數成功人氏和極其有自制力上進心的人會將醬油保持在大約四分之一到五分之一的地步,而你……你自己也看到了。”
“……你是想說我是loser吧?”我的聲音低了下去。
堯意嘆了口氣:“小竹你還記得曾經的自己嗎?曾經也在年級前列的你,那個時候的我可是只有四分之一啊。為什么出國以后你就變了這么多呢?小竹你……到底是為什么出國呢?”
我整個人都頓住了,是啊,為什么出國以后我就變了這么多呢。
? 稍微減少的醬油
從14世紀開始創立的海德堡大學還彌留著中歐氣息,我跨進教室大門的同時,連教授都略微側頭看了我一眼——沒錯,以逃課出名的吊車尾學生宋晴竹,今天出乎意料地來參加小考了。
試卷下發的時候,才五分鐘我就開始頭痛了。密密麻麻的德文,在我前幾日的惡補中,竟然一個都沒踩狗屎運的瞧見。
考試時間到后,我嘆了一口氣把試卷交上去了。教授阿德萊德拿著我試卷看了幾眼,隨即抬頭和我說:“宋晴竹,如果你愿意每天都來上課的話,我相信你的德文會在不久就能到達交流沒問題的階段。”
“是的,教授,我愿意像你所說的那樣做。”我對教授點點頭。
走出教室后,我立刻胡亂地抓起了頭發,居然對教授夸下海口!吊車尾宋晴竹怎么可能一下子就變成成績前列的優等生?
正在反悔剛剛言語措辭的我,根本沒瞧見從背后飛來的一只碩大醬油瓶:“小竹今天小考完了,要不要吃點什么東西獎勵一下?愛心芝士披薩還是美味的蛋撻?”
“我要吃中式快餐!”我順勢答道,回答完后才發現不對勁。
轉身的片刻,堯意已經從醬油瓶變成了俊美少年,可是用眼角就能瞥見的醬油高度——根本一丁點都沒有下降!
頓時我內心越來越窩火,一屁股坐在學校的長椅上:“堯意,你說我臨時抱佛腳能行的通嗎?”
“臨時抱佛腳當然不行,”堯意坐下來,纖長的手指放在長椅上,深邃的眸子看著我:“可我愿意相信,小竹在這兩個月會以突飛猛進的進度向補考看齊。德語對于你來說并不是難題,小竹你能不能跨過比巨浪還高的內心里的坎兒才是至關重要的。”
堯意說的內心里的坎兒,是接受失敗,承認自己的不足,要用足夠強大的信心去擊敗內心的loser這樣的意思嗎……
可是曾幾何時,我已經站在高高的金字塔上俯視下面正在艱辛往上爬的同伴。
第二天發布試卷的時候,拿著剛剛達到4分及格分的試卷略微激動。雖然對于曾經的我來說,毫無疑問這只是一個差等生的分數,而對于現在的我來說,是努力正在綻放的花骨朵。
難得阿德萊德教授對我示意地笑了一下,我正想為我的成績歡呼一下,伸出手的同時一拳打倒了正飛過來的醬油瓶——堯意掙扎地躺在水泥地上,未蓋上的瓶口正嘩嘩地流著醬油。
我震驚地停止了動作,看著堯意從一個大醬油瓶變成了少年后,怒氣沖沖喊道:“宋晴竹!”
“那個,醬油還能收回來嗎……”我點了點倒了一地的醬油,弱弱地抬頭看了堯意一眼。
“收不回來!”堯意翻了個白眼:“潑出去的醬油就像嫁出去的姑娘!不退貨!”
我眨眨眼:“那是不是那你身體里的醬油全都倒掉,你就可以回家了?”
“想的美。”堯意臭著臉,轉身就走開了。
然而我卻看到了他轉身之前揚起的嘴角。那一剎那我心中的負擔和長久以來的愧疚感似乎也稍微減弱了那么一點點。
我突然明白了,是的呢,我的努力……畢竟還是讓醬油變少了。
? 再見了,堯意
在DSH報名快要結束的時候,我正迫不及待地打開電腦預備報名,畢竟這是我唯一留在這里的希望,可是怎奈我的電腦竟然在這個時間當機了。就在我來回啟動好幾遍,終于能進入網頁的時候——
我的鼠標停在了DSH報名按鍵上面。原本綠色的確認按鈕就在五分鐘之前變成了紅色。
電腦屏幕右下角的時間正是三月二十日00:05,而DSH的報名……就在五分鐘前截止了。
而我……剛剛好錯過了。
一股無法形容的感覺從我的腹腔猛地升起,混雜著不可置信、無措、茫然和憤怒的情感瞬間充斥了我的整個身軀。剎那間我只覺得整個世界都停止了,我甚至不知道該如何去宣泄我心中的五味混雜。
好不容易堆積起來的信心和進步仿佛都變成了嘲笑,我有了斗志有了前進的愿望又怎么樣,我錯過了考試,而下一次則又要等到半年以后了。
“堯意……”我喃喃喚道,飛快地轉過頭,仿佛叫著他的名字就可以給我一絲勇氣似的:“堯意,怎么辦?”
我的聲音已經帶了哭腔,在客廳的堯意急沖沖地打開門:“怎么了?”
“我……錯過了考試報名。”我的聲音似乎都變得神經質般的尖細了起來。
“小竹不要著急,一定有辦法可以補救的。”堯意急匆匆地搶過鼠標,快速瀏覽著頁面:“先發郵件給報名負責人,說不定可以網開一面。”
我站在他身后,看著他快速敲打著鍵盤,慢慢搖了搖頭:“堯意,不要試了,錯過了就是錯過了。以德國人的嚴謹與不近人情,一定不會為我開任何特例的。”
我的腦中又浮現了在漢堡火車站的時候,絕情而去的火車;在波茨坦無憂宮的時候,任我如何苦苦哀求,也沒有能阻止在隊伍排到我的時候卻因為參觀名額用完而白來一趟的絕望。
慢慢的,那些絕望都變成了逆來順受一般的無所謂。
不是真正的無所謂,而是無法改變現狀而只能裝作坦然的無所謂。
而現在,這種感覺比起之前強烈百倍地再次涌了出來。消極、逃避、放棄……明明都是很容易的事情,然而這樣的情緒卻壓得我透不過氣來。
堯意按下發送鍵,身軀頓了頓,猛地轉過了身。
“小竹,你不能這樣!你不能放棄!”堯意拼命地想要拉起在地上縮成了一團的我:“只是錯過了而已!還有其他各種辦法的!你不能任憑自己的負面情緒淹沒你自己!”
“又有什么用。”我根本不愿意抬頭看他一眼,聲音冰冷:“也許這就是所謂的天意吧,我根本不適合努力,不適合前進。其實大家說的對,我就是一個loser,出國以后揮霍著家里的錢,吃喝玩樂不學無術的loser。”
“你明明知道自己不是的!”堯意的聲音變得氣喘吁吁,拼命地想要勸說我:“小竹你知道自己可以做到的,只要再堅持一下!只要……”
“你懂什么!”我情緒激烈地打斷他,深吸了一口氣,冷笑起來:“其實這樣也沒什么不好的,錯過反正也不是我的錯,既然這樣巧合的錯過了,那就這樣吧。”
“小竹,你……”堯意仿佛還想再說什么,我卻一個字都不想再聽下去了。我猛地站起身,想要推開他,卻發現堯意不知什么時候已經變回了醬油瓶。
醬油瓶沒有五官,我卻仿佛看得到堯意悲傷的眼神。
黑色的醬油好像躁動的巖漿,拼命想要從瓶口流出來。醬油瓶的形狀慢慢從圓柱形開始脹大,我突然有了一絲不祥的預感。
“堯意……?”我試探性地喚道。
卻沒有了聲音回應我,只有不斷變大的醬油瓶和隱隱約約的堯意的氣息。我一步一步后退,直到后背貼在墻上。
醬油瓶在我面前猛地炸裂了。
它沒有發出任何一絲聲音,就那么悄無聲息,宛如慢放的默片,碎裂成了無息的空氣。
鋪天蓋地的黑色醬油涌向了我,我禁不住閉上了眼睛。然而卻沒有任何實質性的感覺,仿佛有無盡的空蕩蕩包圍了我。
再睜開眼睛的時候,我的房間還是之前的模樣。仿佛什么都沒有發生過。
可是我知道,堯意不在了。
因為我的陰暗面,因為我的懦弱與逃避。
我捂住頭的手無力地垂了下去。
對不起……堯意,還是讓你失望了。
? 重新開始
收到報名負責人的郵件的時候,我的心底還是打了一個激靈。幾乎是顫抖著打開了以后,我快速閱讀完郵件內容。頹然靠在了椅背上。
果然……還是不行。
對方表示了十足的遺憾和抱歉,并且表達了她希望我能參加下一次的考試。然而下一次的考試……是半年后了。
我嘆了口氣,想了想還是收拾好東西去了教室。阿德萊教授對于我的連續出席感到很高興,甚至特意在課后點名讓我留下。
如果這是三天前,一定是讓我十足高興的進步。然而此時的我,卻提不起任何一絲高興。
“晴竹,我收到了你的郵件。”阿德萊教授推了推眼鏡,笑容親切:“無論你是否能通過DSH考試,至少你有這樣的上進心。看到你的改變我很欣慰。”
我聞言愣了愣,郵件?
然而顧不及去問郵件的事情,我已經脫口而出:“可是教授,昨天我錯過了DSH的最后報名時間。我……晚了五分鐘。”我的聲音低了下去:“我知道這是我的錯,不應該等到最后再報名。我有試著寫郵件給負責人,希望她能有辦法……但是她說抱歉。”
阿德萊教授的臉上露出了遺憾無比的表情:“DSH的考試錯過這件事我也無能為力,畢竟系統機制是無法改變的。盡管如此,我還是希望你能沒有遺憾的結束這個學期。”
我渾渾噩噩地與阿德萊教授告別以后,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回家的。
樓下的小廣場上有太陽神阿波羅的浮雕,站在戰車上的他高舉權杖,睥睨的眼神仿佛將天下都不放在眼里。那樣驕傲而孤注一擲的神色深深刺傷了我。
曾經我的內心也是這樣的,現在我的內心事實上依然沒有變過。只是它生銹了,落了厚厚的一層灰。走近它,都會被嗆到的灰塵。
如果……如果真的能擦掉那些灰塵,再摳去那層鐵銹,是否就可以換回堯意呢?
阿德萊教授說的話一直在我的心頭重復。
希望我沒有遺憾地結束這個學期。
? 醬油君留下的美好
什么是遺憾呢?遺憾其實就是類似于多年后回想起來會后悔的事情吧。明明可以通過自身來改變,卻因為重重懶惰與退縮而沒有去做的事情。比如稍微努力一些就可以通過考試,比如再努力一些,就可以申請到更好的學校。
如果是自己真正盡力了,才有理由說不遺憾吧。
夕陽在遠方凝聚成了瑰麗的霞光,那些無可名狀的色彩給阿波羅的雕像鍍上了一層流光溢彩的鎧甲。我突然覺得自己的內心重新鮮活了起來,仿佛有什么東西被剝落了。
回到家的時候,我突然又想起來了阿德萊教授的話,疑惑地打開了我的郵件箱。
發件箱里,赫然躺著我毫不熟悉的幾封郵件。先是堯意寫給DSH負責人的郵件,隨即的幾份的收件人都是阿德萊教授。
我不知道這是我睡著的時候,亦或是其他什么時候,堯意背著我偷偷寫的郵件。
我鼻子一酸,輕輕地點開了郵件。
我的腦中仿佛浮現了他的背影,坐在電腦前,板著臉帶著一絲別扭,卻又認真至極地敲下的一字一句。
“尊敬的阿德萊教授,我知道在過去的學期里,我錯過了不少您的課。我不想為自己辯解什么,只是今后我一定會來認真聽課,希望您不要放棄我。”
“尊敬的阿德萊教授,馬上DSH考試就要到了,上一次我沒有通過是因為我的努力不夠,這一次我希望自己無論如何都能通過考試。如果可以的話,我也希望能夠得到您的些許幫助。我會努力的。”
……
堯意每次寫的都并不多,卻無比真摯。我終于明白了阿德萊教授對我的額外關注和鼓勵是從何而來了。
堯意他默默地為我做了這么多,我卻僅僅因為錯過了考試而讓自己的情緒爆棚。
雖然不知道他還能不能再回來,但是至少,我不能讓他再失望。
之后每天的生活變得簡單卻充實了起來。幾乎是兩點一線的生活,卻讓我有一種重新拾起了當年的自己的感覺。無論是否能夠達成最后的目標,至少我的努力就是我的收獲。
學期結束的時候阿德萊教授再一次將我叫到了他的辦公室。
“晴竹,我很高興你堅持到了最后。”阿德萊教授從文件檔中抽出了我的試卷:“2.3的成績已經相當不錯了。”
來到德國以后幾乎就沒有在語言考試超過3.0分的我不禁驚呼了一聲。
“我從你的身上看到了無盡的潛力。在第一學期的時候,我曾以為你是那種無所事事游手好閑的學生,后來你的行為證明我的想法錯了。我為自己最初對你的想法道歉。”阿德萊教授不等我回話,就又提筆在另一張紙上龍飛鳳舞地簽下了自己的名字,然后遞給了我。
我疑惑地接過來:“這是……”
“這是我代表學校開給你的語言證明。”阿德萊教授的臉上綻放了和藹的笑容:“證明你的語言水平已經可以達到大學入學水平。有了這張證明,我想至少可以讓你先拿到錄取許可,之后再去補上那些必須的考試也不遲。”
薄薄的一張紙仿佛有無窮的力量,我微微發抖地捏著手中的紙,一時之間竟然連道謝都忘記了。
“無需感謝我。這是我能為你做的,也是我該為你做的。”阿德萊教授拍了拍我的肩膀:“我希望我沒有看錯人。”
? 回來的醬油君
在得到語言證明的半年里,我再也沒有見過堯意,更沒有見過那么碩大的醬油瓶。然而我明白,我再也不能逃避現實中的一切,我想勇敢面對。
準備了幾天的報名,這次我選擇了提前十個小時報名DSH的考試,這樣即使電腦會當機,那么我也有足夠的時間去別人的電腦上操作——我給自己留了一條厚實的后路。
在我點擊確認發現報名成功的時候,內心還是按捺不住喜悅,這一次一定會成功的!
“小竹,我有準備辣子雞和酸菜魚,正宗中國川菜哦!”
熟悉的聲音從客廳傳來,被打開的房門外鉆進一只碩大的醬油瓶,不過瓶內的醬油不過五分之二,隨即一個轉身變成了英俊的少年。
“堯意……”我呆住了。
堯意對我眨了眨眼睛,“快出來吃酸菜魚,過會兒涼了吃不下你就得給我全部吃掉!”
說罷,我房間的門被關上了。我呆愣了一會兒,立刻站起身怕到客廳,打開門的同時證明了眼前的一切都不是幻覺,堯意他真的回來了!
“堯意,你不是……”我不知覺地抽泣了一下,“消失了嗎?”
之前所有的不開心、壓抑的心理以及委屈,統統侵泄而出。我的淚腺就像控制不住似的,不停地流下來。
眼前的堯意白了我一眼,“不是跟你說過,我是消失不了的嗎,只要你有負面心理,我都會出現。”
我一驚:“可是現在的我半點負面心理都沒有啊!”
突如其來的,我眼前一黑,隨后腦門上響起了一個腦瓜子的聲音:“說你笨一點都沒冤枉你,負面心理是潛意識存在的,我是不可能消失的。”
其實堯意說的一點也沒錯,人的本性就是懶散,因為有了控制力和約束力,才有了現在的成功人士。然而,本性卻從來不會消失,就像一直威脅著的天敵一樣,時不時的來嗅一嗅邊上的肉塊,如若不慎,就會被全部吞下,連渣滓都不剩。
就像眼前的堯意一樣。
【附注:德國考試評分系統為5分制。1.0為滿分。4.0及以下為不及格。DSH為“德國高校外國申請者入學德語考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