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晨的手機相冊里,有數千張各式手表的照片,“看到喜歡的就存下來”。他身邊,有一群喜歡收藏手表的小伙伴,不過,他們都不愿意稱自己是“藏家”,確切的說法,是手表“玩家”、“愛好者”。
在國外,手表被稱為“男人自私的玩物”,是很個人化的東西。但是在中國,鉆表、大金表賣得最好,大多數人都是為了保值升值和投資,然后才去考慮喜不喜歡。“收”與“藏”其實都是“只進不出”的意思,“要把樂趣和投資價值回報率分開,心愛的東西是不會去賣的,也不會考慮將來在市場上值多少錢。”
王晨收藏手表,其實是受父親的影響。小時候,王晨家里還有一些老的字畫,父親也喜歡古董、瓷器、郵票等。潛移默化中,王晨對傳統文化的傳承、對物件背后的歷史很感興趣。

“不同人喜歡的東西不一樣。我喜歡搭配、形狀、樣子,以及背后的歷史,這是我買表的動力,”王晨說。現在王晨買手表更重功用,無論是電子表還是機械表,他會想什么場合能用得上,適合什么樣的社交需求。
王晨的好朋友大索,則是個“技術流”。作為工科生,大索現在一家德國手表品牌工作,嚴謹扎實是他和這個品牌的共同特點。
大索對機械、對結構的感覺非常強烈:“手表是機械結構登峰造極的產物,手表的知識在不停發展,對我來說是學不完的。就像上學一樣,每塊手表可以比作一本書,有些是課外讀物,有些是必修課。如果真的是有獨創性,不可取代的,我會毫不猶豫地購買,當然要在資金允許的情況下。”
小學三年級的時候,大索就開始探索手表的內部結構。“不是拆的,而是砸的。”
大索父親有一塊勞力士,特別寶貴,永遠不會讓大索摸,因此對他來說,這是非常神秘的存在,“為什么沒有電,也不用上弦,就老能走?”
有一天趁著父親不在,大索偷偷把表拿在手上,但他發現打不開,就用磚頭砸開了:“里面的機芯、零件,非常精密,打磨得非常精美,好神奇。從那開始,我就對鐘表產生了極大的興趣。”
父親回來之后,大索迎來的是一頓暴揍。金表的零件被大索分給小伙伴,全都散失,已經沒有辦法復原,最終被金匠熔掉,做成了戒指和項鏈,“現在我都覺得自己家有世界上獨一無二的戒指和項鏈”,大索說。
王晨和他的小伙伴們都認為,收藏手表一旦上升到文化的角度,就要去看老東西:“從前沒有高科技,沒有數控機床,卻可以做出來到現在為止經久不衰的經典東西。”
在從前手工業生產的年代,對制表師來說,永遠不會有一模一樣的手表,每個零件都是手工打磨的,非常巧妙,令人驚嘆:“這是真正的作品,而產品與工業生產,就意味著大批量與重復。”
小小的一只手表里面也充滿哲學:“要把一只手表做復雜了,一點都不難,難的是把復雜的手表做簡單了。總有一些非常牛掰的手表,看起來很簡單,但內質其實非常復雜。”
《職業女性》:自己買的第一塊表是什么?
王晨:2005年我自己買了第一款機械表,是卡地亞的,送給我媽。當時我對表沒有太多研究,只是覺得卡地亞很有名,樣式也很好看,是一塊方形表。開始階段買的比較貴的表,都是送人的。因為送禮,一個看樣子,一個是看牌子。當時比較響亮的牌子有卡地亞、浪琴等等。當時的選擇,還是被商業活動影響了。
現在,我會從拍賣行拍一些不是特別貴的表,包括瑞士本地的二線品牌,比如歐米伽、愛寶、JEANRICHARD(尚維沙),國外同行也認可這些表的品質。我們還會組織特別喜歡表的朋友一起去工廠里參觀。

《職業女性》:最近有沒有收到特別喜歡的表?
王晨:剛收了一塊軍表,但還沒拿到手。最近在研究軍表,看到一個專門賣一戰、二戰時期老東西的網站,但不是專門賣表的。我在上面找到一塊一九三幾年出品的老軍表,是一個英國當地制表人做的,形狀很有特色,panerai那樣的,表徑很小。
我之所以對這塊表感興趣,是因為它講了一個完美的故事。英國一個空軍買了,戴著這個表授勛,還參加了畢業典禮,網站上都有照片記錄。這個空軍在二戰中一次進攻德軍的戰爭中犧牲了,但是執行任務的時候,沒有戴這塊表,表和其他的遺物一起被保留下來。因為有這段歷史,我又對與戰爭相關的東西感興趣,所以就果斷拍下來。可能這塊表并不是很值錢,但是通過一些歷史的證據,把它和二戰英雄聯系起來。
《職業女性》:你的表都放在什么地方?會展示出來嗎?
王晨:安全的地方。不會拿展柜放出來,除非是商店要出賣。自己收藏的東西,首先會精心地包好,用完以后擦干凈,放在一個私密安全的地方。
《職業女性》:從什么時候開始真正關注這個行業?
王晨:進入這個行業也就兩年時間。首先是有興趣,其次,挺看好這個市場的。
《職業女性》:市場在哪里?
王晨:未來發展潛力很大。表可以和紅酒做一個類比,都是舶來品,基礎可能比紅酒強一點。大部分人關注牌子等等外在東西,對手表其他內在價值了解不多。如果只是看時間,那么手機足矣,為什么還要收藏手表呢?
第一是對過去的連接。用的是傳統的技術,非電子產品,紀念過去的懷舊東西;
第二在于技術。機械的東西很好玩,不用電,為什么能轉動呢?
第三是表本身的文化和歷史。在歐洲,手表的歷史很長,對他們來說,表有其他的意義。老祖宗從地震儀以后,機械的東西發展就慢了,中間有幾百年的斷代,一直到清朝,皇帝喜歡,才慢慢引進一些鐘表。我們需要學習的還有很多。這個市場還有待培育。
另外,手表還有藝術上的意義。鐘表不僅是個人財富的載體,也是工藝的載體,可以濃縮包羅萬象的藝術形式。鐘表可以和音樂結合,可以和琺瑯、精雕、刺繡等傳統工藝結合,還有詩歌。
詩歌好像很難,可以通過表盤來講一個故事,把詩歌和故事的場景做成一個畫面。比如,梵克雅寶出過一款很著名的表,羅密歐與朱麗葉,男的和女的在一個橋上相會。通過機械的設計,男人和女人一直在往前走,但是每天只能在十二點的時候相遇兩次,這就會讓人想到很浪漫的故事。
手表和畫兒的結合,就更容易了。比如說琺瑯表和梵高的合作,把作品放在表盤上。
《職業女性》:有哪些渠道去買表并了解這方面知識呢?
王晨:之前,是在網上或者雜志看好后請國外朋友幫忙買,或者自己去國外買。
現在有兩個途徑:找牛人、前輩藏家去聊;第二是自己查資料,其他牛人或者官方的信息或者數據。如今的手表網站,真正討論技術的是少數,絕大多數是導購,因為目前還停留在消費階段。
對于剛入行的人來說,要做知識的儲備,要理性。手表不便宜,古董更貴。多看,少動。
《職業女性》:您收藏的手表品牌,幾乎都是國外的,有沒有收藏過國表?
王晨:我自己的唯一一款國表,是海鷗1963年的航空復刻表,這是廠家2012年自己新生產的,故意把表面做成泛黃的顏色,很有歷史感。
《職業女性》:目前國表收藏是什么狀況呢?
王晨:國表起步比較晚,和外國比,有幾百年的差距,比如瑞士,已經連續不斷做了三百多年,從材料到設計都會有明顯區別。目前最大問題,生產和市場是脫節的,一味跟風,追求高復雜、高技術、新材料,脫離了手表、手工藝、精美和實用性的本性,這其實不是國表的長處,而是軟肋。
現在的鐘表市場,其實是中國人托起來的,官方數據顯示,出口價格平均在一萬塊的瑞士表,超過百分之五十被中國人購買。而中國國表出口的均價,才五美元。
對國表來說,需要轉型,而且轉型永遠都不晚,要回歸對實用性、質量和美觀程度的追求,只要有十分之一的中國人戴上國產手表,那這個產業就不會是現在的情況。
《職業女性》:您認為國表收藏未來前景如何?
王晨:從興趣愛好來說,國表是很好的收藏起點。首先,國表便宜,國外隨便一個古董表,最少也要一兩萬起,國表這個價格可能能買好多個你覺得有歷史意義和個人意義的手表,它所提供的樂趣,和擁有一個百達翡麗是一樣的,所以很有潛力。
第二點,在技術上,國表大部分都是模仿瑞士的機芯起步,然后再改進突破。現在開始從復雜度突破,未必正確。收藏過程中,看看老一代是怎么走過這個過程,也是中國鐘表業歷史的一個回顧。
國表還有一個趨勢,就是挖掘藝術價值,從中國的傳統工藝中尋找市場價值,比如專門做琺瑯表、瓷表,這是另一條路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