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有一個孤獨的老人時而狂笑,時而號叫——他就是當年上海灘上不可一世的市委書記馬天水
一個寒冷的冬天,華北平原上最后一批莊稼已收割完畢,西風殘照,衰草凄迷。一個孤獨的老人毫無目的地踽踽獨行,時而狂笑,時而號叫——他就是當年上海灘上不可一世的市委書記馬天水。
馬天水回到河北唐縣老家已經一年了。1982年,上海司法機關審判江青反革命集團在上海的余黨徐景賢、王秀珍等罪犯時,鑒于馬天水患有反應性精神病,決定暫不提起公訴,取保候審。后來,由馬天水的弟弟馬登坡作保,把他領回原籍養病。馬天水返回老家以后,病情時發,經常離家外出,在外胡言亂語。馬登坡管束不了,向有關部門提出報告,要求解除擔保,由政府處理。有關部門出于人道主義,決定派人前往唐縣,帶回馬天水,替他治病。
在工交會議上的一次發言,馬天水觸怒了“林副統帥”。張春橋指點迷津,馬天水茅塞頓開
1983年4月初,一行人來到河北省唐縣一個村莊。沒有料到,馬天水一見到吉普車,就像一匹受了驚的馬,一味朝野外狂奔,不一會兒就消失在密密的樹叢中。經過兩個多小時的尋找,最后在一條水溝里找到了馬天水。只見他趴在溝沿上,腦袋鉆進了草叢,只剩一個屁股撅在外面。顯然,他的精神病又發作了。在醫生的幫助下,公安人員好不容易才把馬天水弄上車。
吉普車在華北原野上奔馳。馬天水安靜下來了。他環顧著這熟悉的原野,向坐在身邊的醫務人員念叨起來:“我們在這個土坡上打過日本鬼子一個伏擊,那兒原來有日本鬼子一個炮樓,后來被我們游擊隊炸飛了……”從對抗日戰爭那段歷史的明晰回憶中,看起來馬天水的神志是正常的。可是,一接觸到“文化大革命”,他就喪失了理智,一派胡言亂語,叫嚷“安排工作” “恢復黨籍”。一聽到“改革開放”“商品經濟”這些字眼,他就會朝厚重的大門撞去,口里哇哇亂叫:“快把廣播砸了,里面全是騙人的把戲呀!”
20世紀30年代初期參加革命,有過一段革命歷史的馬天水,在“文化大革命”中已步入晚年。馬天水一生道路上的大轉折點,是在1966年同張春橋建立了一種特殊關系以后。1966年11月,馬天水去北京參加全國工交會議。會上,馬天水發言,對紅衛兵大串聯影響生產頗有微詞。這下可觸怒了“林副統帥”。這位“每臨大事有靜氣”的副統帥“靜”不下來了,咆哮如雷,將馬天水沒頭沒腦地批了一頓。馬天水過去參加全國性的會議,耳朵里灌進去的只是“馬老”“馬老”的親切恭維聲,從未受過別人的批評,更不必說中央領導人的訓斥了。這次觸犯了“林副統帥”的龍顏,該當何罪?想到這一層,馬天水發抖了。后來想到自己的老同事張春橋已當上“中央文革小組”副組長,找到張春橋也許有一線生機。張春橋老奸巨猾,他感到這正是把馬天水拉過來為己所用的時候,于是向馬天水指點迷津,亮出了三張“路線斗爭”的底牌:“文化大革命就是改朝換代”“無產階級司令部到姚文元為止,八個人”“國家變不變色,黨變不變修,主要在中央、省、市主要領導人”。張春橋狡黠地對馬天水說:“你要趕快回到造反派一邊才有出路。否則嘛,群眾運動的洪流一來,那就難說啦!”
“文化大革命”中流行一個新名詞,叫作“路線交底”。張春橋一交底,馬天水茅塞頓開。張春橋原來是上海市委常委,只是到“文化大革命”前夕,才當上市委書記,而他馬天水早已是市委書記了。論“輩分”,無疑是馬天水高,但這時馬天水也顧不得許多了,他感激涕零地在張春橋面前檢討了自己的“路線錯誤”。
張春橋一聽心里就明白:魚兒上鉤了。于是進一步面授機宜,布置任務:“你有這個認識就好,留著勁兒以后揭發陳丕顯、曹荻秋嘛。回到上海后,你去找景賢同志談談吧。”
馬天水明白,張春橋是把他和陳、曹區別對待的。他一回到上海,就和徐景賢接上了頭。當時,徐景賢只是上海市委宣傳部的一般干部,自從投靠張春橋、姚文元,打出造反旗號,當上上海市委機關革命造反聯絡站的頭目以后,正苦于得不到一名上海市高級干部的支持,陷于孤立。馬天水在造反派尚未得勢的時候斷然“反戈一擊”,是對張春橋、徐景賢一伙的莫大支持。
不久,上海刮起了一月反革命風暴,把上海市的黨政領導同志統統打倒。為了蒙騙世人,馬天水也列在被打倒的人員名單中。不過馬天水心里有底,這是“走過場”。果然,1967年2月23日,張春橋就發話了:“馬天水在執行資反路線方面,沒有發明創造,人家說什么,他說什么。”徐景賢也馬上放出空氣:“馬天水是受陳丕顯、曹荻秋排擠的,是沒有實權的。”到了1967年4月,馬天水的身影,就出現在上海市“革委會”的大樓里,成為被“結合”的“文化大革命”中的上海市高級領導人了。
江青握著馬天水的手連聲稱贊:“講得好,講得好”
1968年4月12日,這對張春橋來說,是膽戰心驚的日子。這一天在上海,突然掀起了一股“炮打張春橋”的浪潮。這時,造反保駕已沒人理睬,馬天水心想,這正是討好張春橋的好時機,他以“革命領導干部”的身份出場講話了。在好幾個大會上,他拍著胸脯,唾沫橫飛地替張春橋打保票:“春橋同志的歷史我是了解的。有人說我馬天水死保張春橋,說得對,我就是要死保張春橋,我就是死了,也要站在春橋同志一邊。”
馬天水的骨頭之軟,在對待張春橋的老婆李文靜上,可以說是顯露無遺。他不但隱瞞了李文靜是叛徒這個當時列為“重大機密”的問題,而且在李文靜面前俯首帖耳。李文靜“文化大革命”前是市委辦公廳的一個中層干部,“文化大革命”中,夫貴妻榮,李文靜一下子神氣起來。1968年4月,李文靜布置馬天水寫一篇上海一季度工業生產的情況報告中央。馬天水開了幾個夜車,趕出稿子,排好清樣,恭恭敬敬地寫上“請文靜同志閱改”幾個大字送了過去。李文靜一看,拿了稿子就往桌上一扔,斥責道:“你寫的這個報告,好像沒有參加過文化大革命!”馬天水慌作一團,忙不迭地說:“我再修改,我再修改。”
馬天水為了巴結“造反司令”王洪文,更是費盡心機。1973年3月8日,黨的十大期間,各省、直轄市、自治區代表團對中央領導機構成員進行醞釀,許多代表對提名王洪文有異議。就在這節骨眼上,馬天水跳將出來,作了長篇發言,力陳王洪文在“文化大革命”中的“功績”。在發言結束時,馬天水加重語氣強調:“我和洪文同志工作相處多年,我覺得他看問題、想問題很全面,有組織工作、領導工作的能力,不是一個只會沖沖殺殺的人,這一點我可起誓。春橋同志、文元同志長期在中央,上海是洪文主持工作,我覺得,洪文同志至少比我強得多。”
這番話,出自一個長期擔任上海市領導工作的老干部之口,在場的人能不信嗎?怪不得散會時,連江青也放下架子,跑過來,握著馬天水的手,連聲稱贊:“講得好,講得好!”
馬天水深深懂得,自己要想在上海灘坐穩“文化大革命”中獲得的這把交椅,對王洪文的那幫小兄弟,也要好好籠絡籠絡。
就說葉昌明,此人是出名的打砸搶分子,砸“聯司”的策劃者和指揮者。后來被王洪文安排到市總工會當了常務副主任。王洪文幾次點名要發展他入黨,但都被本單位黨員和工人群眾抵制住了,理由是葉昌明有一條人命案沒有查清。馬天水自然深諳黨規黨章,但這時早已把它拋到九霄云外,他勃然大怒:“人命案歸人命案,入黨歸入黨,難道這條人命案不查清,昌明就不能入黨了嗎?”說著就操起電話,命令葉昌明所在局黨委負責人:“你們要限期解決葉昌明的入黨問題,不解決是個路線問題。”就在這樣的政治高壓下,葉昌明被強行拉入黨內,后來居然成了上海市委的“列席常委”。
馬天水親筆簽名“把曹荻秋定為叛徒、修正主義分子,撤銷黨內外一切職務,清除出黨”
“文化大革命”前夕,上海有部、局級以上干部八百多名。一月反革命奪權后被當作“叛徒”“特務”“地富反壞分子”“現行反革命”“死不改悔的走資派”等打倒、列入專案審查的,共達六百七十多人。在被馬天水一伙殘酷迫害而含冤去世的老干部中,上海市委原書記、市長曹荻秋是一個代表。
曹荻秋是1929年入黨的老黨員,他在敵人的法庭上和監獄中,堅貞不屈,經受了嚴峻的考驗。中央組織部作過明確的結論:“曹荻秋同志在被捕期間政治上是堅定的。”然而,張春橋一伙欲置曹于死地,因此在曹荻秋1932年被捕問題上大做文章。但是,經過專案組幾年的內查外調,認為把曹定為叛徒證據不足。王洪文聞訊大怒,責罵專案組:“你們嚴重右傾,如果把曹荻秋的叛徒問題否定了,我們也被否定了。張春橋不是要下臺了嗎?”馬天水也緊跟在王洪文的后面,如影隨形,破口大罵:“你們嚴重右傾,你們站在曹荻秋一邊說話。”他邊說邊拿過專案組寫的報告說:“不行,不行,曹荻秋怎么能稱同志,怎么能恢復組織生活呢?退回去重寫。”
1972年12月20日,由馬天水親筆簽名“把曹荻秋定為叛徒、修正主義分子,撤銷其黨內外一切職務,清除出黨”的報告送到了張春橋、王洪文、姚文元手里。這個報告,正中“四人幫”一伙的下懷,他們紛紛批示“同意”。
在馬天水一伙的控制下,曹荻秋被剝奪了一切權利。他兩次向毛主席、周總理寫信申訴,可是信件沒能出上海,就被馬天水一伙扣壓了。1976年3月,曹荻秋含冤去世。
曹荻秋夫人石斌要求對曹荻秋做出公正的政治結論,如不做結論,就不火化遺體。馬天水置之不理。石斌憤然只身到北京上訴。馬天水馬上電告張春橋。張春橋立即向他電授機宜:“第一,你們也可派人到中組部匯報曹荻秋的審查情況和定案意見,就說他們的意見‘傾向定叛徒’;第二,你們要派人通知市五七干校,要五七干校找回石斌,先火化遺體,在上海等中央結論。”
放下電話,馬天水立即派人到北京找回石斌。盡管石斌一再抗議,曹荻秋的遺體仍然被強行火化了。
1968年11月,上海科技系統所謂的“二線一會特務組織”,就是馬天水伙同王少庸、戴立清一起制造的一起聞名全國的大冤案。馬天水一伙把新中國成立前的中央研究院及其前身“上海自然科學研究所”稱作“兩線”,把上海解放前夕該院為保護儀器設備而組織的“接應安全委員會”稱作“一會”,進而把“兩線”和“一會”統統說成是特務組織。一個個無辜的知識分子被扭著雙臂關進了“牛棚”。
上海市的廣大黨政機關干部,更加逃不脫馬天水一伙的毒手。怎樣把黨政干部趕出機關,馬天水用盡了心機。1970年,他終于找到一個借口:“先用戰高溫名義下去。”這樣一來,上海一萬多名黨政機關干部,統統被下放到工廠,戰了高溫斗嚴寒,斗了嚴寒戰高溫,循環往復,永無出頭之日。
馬天水對工人黃水生的迫害,可算是他迫害人民群眾的一個典型事例。1976年4月8日上午,徐匯區服務公司電工黃水生,在人民廣場突然升起一面白旗,旗的中央貼著周總理的像,下面寫著:“沉痛悼念周恩來總理。”他隨身還帶著一張自寫的悼念周總理的文告:“敬愛的周恩來總理永遠活在我們心里!值此清明時節,更加懷念周恩來總理,特此于4月8日在上海人民廣場升半旗舉哀一日。”這一面白旗,冉冉升起,在晨風中飄舞,像一道閃電劃破陰霾的云層,點燃了埋藏在上海人民心中的希望火花。消息傳到馬天水那里,他驚慌失措,如臨大敵,迅速在一份電話記錄上批示:“要嚴格審訊,對此人絕不能放過,這是個反革命行動,一定要從嚴懲辦。嚴格防止他逃跑、自殺。”
遵照馬天水的指令,黃水生被捕了。要不是不久后粉碎了“四人幫”,黃水生這條命肯定要斷送在馬天水手里了。
馬天水說:這些毛頭小伙、丫頭片子能當部長,我馬老能不被考慮嗎
黨的十大召開前夕,張春橋對馬天水說:“老馬你要注意呢,上海工作的重點,就是要多培養干部,北京需要,全國也需要,首先要把十大的中央委員名單弄出來,要選些路線斗爭覺悟高的造反派。”王洪文也接上說:“上海一定要打破按部就班的迷信,在選拔十大中央委員的同時,還要準備一百到一百五十個干部。”
馬天水心中明白,對于“四人幫”來說,黨的十大是他們控制中央機關的一個重要時機。因而,回到上海他就立即布置任務,提出選拔干部的標準:“領導熟悉,群眾擁護,要老造反,對‘工總司’要有感情。”如何選拔呢?馬天水也有獨特的方法:開會談話,當場相面,聽發言看外表。當時,在馬天水的導演下,居然制造了一則物色“中央委員”的政治笑話。
為了給十大提供五個“中央委員”名單,馬天水、徐景賢可以說是煞費苦心,他們一遍又一遍從“小兄弟”“老造反”中挑選,終于在出席十大的代表之外物色了五個人,塞進了十屆中央委員會。這五個人選進中央委員會時,自己還蒙在鼓里。等到馬天水、徐景賢、王秀珍連夜派人敲門通知他們上北京時,他們更是莫名其妙,連連說:“你們一定弄錯了。”這就是當時流傳的政治笑話:“敲門委員”。
十大一結束,根據張春橋、王洪文的指令,馬天水和徐景賢、王秀珍一到上海就搭班子、排名單,忙得不可開交。到四屆人大召開前夕,馬天水又要王秀珍秘密飛往北京請示。為了保密,王秀珍特地穿上禮服去機場,推說迎接外賓,然后悄悄登機,到北京后,直奔釣魚臺。王洪文、張春橋、姚文元三個人一起找王秀珍談話,王洪文說:“上海要準備二十個部長調中央。”張春橋說:“你們要向中央組織部、公安部、全國總工會、團中央、人民日報社、衛生部、一機部、六機部、教育部和國家計委等十幾個部委送部長。”
王秀珍心急火燎地趕回上海,單獨向馬天水匯報。馬天水聽了興高采烈:“這些毛頭小伙子、丫頭片子要當部長了,我馬老呢?中央領導同志能不考慮嗎?”馬天水得意地笑了起來。
經過馬、徐、王的精心挑選,很快排出了八十多人的名單,共分三檔:第一檔送北京三十人,準備十八人當部長,十二人當司、局長;其余兩檔人到市級各組辦和區縣局黨委當頭頭。就這樣,在馬天水等人的卵翼下,一批批“小兄弟”豐滿了羽毛,磨尖了爪牙,志得意滿地走馬上任了。
當第一副總理是馬天水日夜企盼的美夢。有一天,當他打開報紙,頓覺五雷轟頂,精神完全崩潰了……
1976年5月13日,馬天水得了點小病住進華東醫院。徐景賢急忙將病情電告張春橋。第二天,張春橋就端端正正地批回來:“天水同志,應安心治療,工作多,安排別的同志去做。”
徐景賢拿到材料,先是立即派專人送到醫院給馬天水看,馬天水連連點頭,感激涕零,徐景賢又拿到市委書記和常委中傳閱。私下里,嘰嘰喳喳的議論就傳開了:“春橋同志批示馬老‘工作多,安排別的同志去做’是什么意思呀?我看有著更深的背景吧。”
在這段時間里,上海市委的常委中,已經開始在一些心腹親信中吹風“馬老可能要動了,要去北京擔任國務院副總理兼國家計委主任了”。連馬天水也感到,自己去占這個位置,只是時間問題,得橫下一條心,提著腦袋,跟著王、張、江、姚干下去。從此,馬天水批判國務院在經濟領域里的“修正主義路線”就更自覺、更主動,也更兇狠了。他根據張春橋的指示,接連制造了三起事件,企圖把國務院和各部委領導人統統打成“修正主義路線”的代表。
頭一件是所謂的“外貿清倉”事件。1976年6月,外貿部召開全國六個主要出口口岸的外貿局和總公司負責人會議,傳達貫徹國務院關于清理外貿倉庫、推銷積壓商品的指示。馬天水靈機一動,多年積累起來的政治經驗告訴他,清倉工作完全可以搞成經濟領域“路線斗爭”的展覽。在馬天水的壓力下,外貿公司就按照“賣國投降”“美元掛帥”“條條專政”“崇洋媚外、盲目進口”的口徑,布置成十三個館。展覽會結束后,馬天水在王洪文的授意下,派人炮制出上萬字的《清倉報告》,污蔑外貿出口是“出賣人民血汗,是不折不扣的賣國主義,妄想使我們重新淪為帝國主義、資本主義的殖民地,完全是買辦資產階級的做法”。這個報告,后來成為江青反革命集團在政治局發難的一發重型炮彈。
“外貿清倉”事件的成功,仿佛給馬天水注射了一針嗎啡,他興奮不已,得意非凡,接著又絞盡腦汁,挖空心思,無中生有地炮制出所謂“銅牌事件”。這個事件就更荒唐了。
美商寶通華行陳經理偕同實際買主洛克先生來滬洽談業務,贊揚我方賣給他們的細布品質優良,交貨及時,在宴請我方時贈送了一塊重二十七斤的銅鑄感謝狀。上面寫著:“對你們一千萬碼1127棉布做出的無私勞動,謹表我們的敬意和謝意,送此貴重禮品,聊表友誼。”這不明明是中國工人階級的光榮嗎?但馬天水看出這里面大有文章可做,于是組織人編寫大字報,攻擊國務院和外貿部領導“屁股坐在外國資本家一邊,在外國資本家面前奴顏婢膝,哪里是做買賣,分明是賣國”。王洪文、張春橋、姚文元后來都作了批示,馬天水又為“四人幫”篡黨奪權立了一大功。
在“更新輪事件”中,馬天水更是把誣陷的目標直接指向周總理和鄧小平同志。1975年,交通部根據周總理的指示,利用香港游資,以低于國際市場廢鋼船的價格(只合一角一斤),買來一艘遠洋客貨輪,交通部命名為“更新輪”,編入上海海運局船隊。馬天水得知這一消息后,感到又有油水可撈,他同徐景賢、王秀珍一起,指使海運局的“小兄弟”顛倒黑白,攻擊鄧小平同志“上臺后,利用手中的權力,大買外國船,這就是翻‘文化大革命’的案,向無產階級反攻倒算”,并且在一份內部情況上,攻擊周總理、鄧小平同志“花一大筆錢買了一大堆廢鐵,中國豈不成了外國老板的舊貨攤”。張春橋拿著這份內部情況,在中央政治局會議上興師問罪:“你們崇洋媚外,買了那么多破爛貨,不知外國公司給你們多少錢?”
這三個事件,充分暴露出馬天水做事不擇手段。待人陰冷,從不夸獎人的張春橋也稱贊他了:“馬天水真是一匹好馬。”
就在“贊揚”聲中,傳聞張春橋將任總理,馬天水要去擔任第一副總理。到國務院去主持工作,這是馬天水日夜企盼的美夢。
1976年10月7日,中央一個緊急通知將他叫到北京:“四人幫”篡黨奪權的陰謀被粉碎了!8日凌晨2時,馬天水開完了中央關于對“四人幫”實行隔離審查的“打招呼”會議后回到京西賓館。他神志恍惚,精神緊張,又驚又怕,對秘書憤憤地說:“簡直是突然襲擊,宮廷政變!”
這一晚,馬天水徹夜難眠,他在盤算如何向中央表態。他對秘書說:“表態難,不表態也難。表示擁護吧,向上海怎么說?不擁護吧,恐怕就回不去了。”
第二天,馬天水昏頭昏腦地走進會場,突然,他控制不住自己,大聲發言道:“建議黨中央正確處理和區分兩類不同性質的矛盾,張春橋在一月風暴、大聯合中是有影響的人物,中央要慎重對待。”他想,只要保住了張春橋,他就有希望。
馬天水原來雖然同徐景賢、王秀珍一伙已有密謀,妄圖在上海策動武裝叛亂,對抗黨中央;但他一回到上海,這場叛亂陰謀,就被徹底粉碎了。他畢竟老于世故,在一次群眾大會上作過假檢討以后,悄悄地對徐景賢、王秀珍說:“我有‘文化大革命’的經驗,檢討的帽子要大,內容要空!”他自以為得計,又暗自高興了,每天腆著肚子來到“康辦”,想繼續像以前一樣指揮、調度上海的一切。
但是,上海人民揭批“四人幫”的怒火已經點燃,并且越來越旺地燒到馬天水他們一伙人的頭上。
1977年年初,馬天水被停職審查。黨的十一大公報發表那天,馬天水膽戰心驚地展開報紙,一字一字地讀了一遍公報,見在“四人幫”余黨中赫然有他的大名,頓覺五雷轟頂,冷汗直冒,精神完全崩潰了。他大叫一聲,兩眼發直,口吐白沫,頃刻間不省人事。等到醒來,人已經瘋了。馬天水患了反應性精神病,經常會獨自一人發呆,有時傻笑。
1978年,馬天水被開除黨籍,并以反革命罪被正式逮捕。1982年,上海市司法部門宣布:“江青反革命集團在上海的重要案犯馬天水,在關押期間,于1978年患反應性精神病,喪失供述、申辯能力,經司法醫學鑒定屬實,上海市公安局依法中止預審,待病愈后再予追究。”馬天水被送到了精神病醫院。在神志清醒的時刻,他一再要求分配工作,要求回到工業戰線。他說:“讓我出出主意,做做顧問也好。”1988年,馬天水死于精神病院,時年七十七歲。
(責任編輯/穆安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