緬甸姑娘邊境扎堆
邊境村落有很多“點兒”:中國男人相親,媒人找來有意向出嫁的緬甸姑娘。有時會有姑娘扎堆讓人“挑選”。
在福建省寧德市漳灣鎮,陳孝武曾是最著急成家的單身漢,也是最早娶緬甸媳婦的農民。這媳婦娶得不容易。
陳家祖輩守田而居,6年前,村里同學的孩子都背著書包上小學了,34歲的陳孝武還在不停相親。
有幾次見面,人都不錯,但一談到七八萬元的彩禮,這莊稼漢眼睛就直了。他全部積蓄只有三萬多元,陳家三兄弟都到了婚齡,他是老大,不忍心向父母張口要錢。
心思不在耕田種菜上,陳孝武經常找鄰村單身漢林德武借酒澆愁。30多歲的林德武開摩的,一天能賺幾十塊錢,相親的姑娘們見他都搖頭,嫌他家境不好。
“咋不娶個緬甸姑娘?云南那邊很多漂亮的。”一位云南來的大姐給兩個光棍出主意。漂亮、花錢少、聽說村里的窮人找過緬甸老婆,這些誘惑讓人動心,于是倆人各揣上三萬多塊錢,結伴去了云南。
七年前的云南瑞麗弄島小鎮,一元錢能點唱一首歌,陳孝武和林德武一晚上能用幾十首傷感情歌打發不眠夜,白天,倆人在附近村莊轉悠,也常趁人不備,從沒把守的小路溜進緬甸的村莊。邊境村落有很多“點兒”:村民成了媒人,家里成了中介所。一有中國男人來相親,媒人立刻找來有意向出嫁的緬甸姑娘。有時會有姑娘扎堆讓人“挑選”。
輾轉二三十個村莊,兩人平均每天要相兩三個姑娘。
在那里,陳孝武提高了條件——人要漂亮。“我長得不好看,再找個不好看的,生出的孩子就沒法看了。”
林德武和一個叫團圓的緬甸姑娘好上了。團圓的父母很看好這個外表斯文的中國青年,特意在緬甸老家辦了十幾桌酒席以示歡迎。 沒過幾天,瑞麗的一個村子,陳孝武遇見了喊雪。“(她)耐看,溫順,主要是眼睛很大。”小眼睛的陳孝武也找到了媳婦,他給了喊雪父母1萬多元彩禮錢,把姑娘帶出緬甸木姐那個四面環山的村子。
外來新娘的本地生活
喊雪離開家鄉時,只背著一小包衣服,初到福建的半個月她天天哭,說想家。但異鄉夜晚的燈火通明,又讓她新鮮和興奮。
“這里有電,有電話、電視機。”喊雪說,在緬甸,村里沒電,只能點蠟燭,什么也做不了。
嫁到漳灣頭幾個月,語言成了緬甸新娘最大的障礙。感冒了想掛吊瓶,就摸摸額頭,再用食指在手腕上戳,陳孝武才明白。
緬甸媳婦米拉剛到村里時,對吃的東西不知道該怎么表達,就用食指和拇指在脖子上比劃,發出“嘎嘎”的叫聲,老公知道這是要吃鴨子了。
如今,29歲的喊雪已經能流利地說出當地方言。可6年了,團圓仍然徘徊在當地的語言體系之外。
當丈夫向記者自我介紹叫林德武時,團圓瞪大了眼睛:“你不是叫孝林(音)嗎?大家都叫你孝林。”“不是啦,林是我的姓。”林德武有點尷尬,妻子不明白大家通常稱呼的“小林”,“小”字是前綴。
但這并不影響她們家庭主婦的生活,雖然身體的黑瘦是抹不去的痕跡,但喊雪和團圓不用像在緬甸那樣,頂著烈日爬山種花生、玉米。 即便攢不下錢,陳孝武和林德武也不需要老婆賺錢養家,只要他們回家有個女人,有孩子叫聲爹就行。每個周末,陳孝武都會帶妻女去公園唱歌,現在已不是6年前唱《單身情歌》的心境,而是《我和草原有個約定》,喊雪也跟著哼哼,她記不住歌詞。但喜歡老公唱歌時的調調。
米拉更喜歡在中國做家庭主婦,“在緬甸,老婆做工賺錢,老公在家里,不干活,還打老婆。”她還說起姐姐,“姐姐不到40歲就當了奶奶,很辛苦的,要養一大家子。”
非法入境孩子身份難求
家畢竟不是故鄉,留下來的緬甸女人們,相互問形成一個小圈子,知道有誰嫁過來,總是盡量要來電話號碼。即便是最開朗的喊雪也說,“交不到當地的好姐妹。”也只有在聚會時,她們才能找到在家鄉交流的感覺。在漳灣,六七年前嫁過來的緬旬女人幾乎都是非法入境,自然沒有護照,“也不知道去哪兒辦。”米拉保留著一份4A紙大小的在緬甸老家的戶口頁,還有一張套著塑料殼的粉色緬甸身份證,可沒人能讀懂上面的緬語。
自從嫁到當地,民警有來做筆錄,她們結婚生子后也得到了村鎮等基層政府的默認。得以繼續留下來。
對于未來,緬甸女人們大多沒有規劃。她們更多地把話題和希望集中在孩子身上,“孩子好不好?戶口辦下來沒有?”孩子的戶口是緬甸媽媽們最大的牽掛。“偷渡”讓她們在中國成了“黑戶”,不能和丈夫領結婚證,孩子的戶口也成了難題。包括米拉在內的三位緬甸媳婦,5個孩子中,最大的6歲,最小的2歲多,都還沒有戶口。
“孩子一出生,醫院連出生證明都不給開。”米拉說。孩子落戶也成了難題,從小學開始就有可能被拒之門外。 米拉所在的穆陽鄉派出所所長介紹,以前沒遇到這種情況,需要米拉和孩子做親子鑒定,當地民警要做調查,村里也須開具相關證明。獲得身份認證是個漫長的過程,米拉和老公雷榮枝只有一次次地辦理了相關手續,她不希望孩子沒學上。
孩子上學是她改變一切的希望。在緬甸,米拉只上過幼兒園,1到10的英文讀寫她至今記得,每天,她都重復地教4歲的女兒這10個數字。“只有讓兩個孩子上學讀書他們才會有文化,有文化才能更好地掙錢。”
掙錢對她來說很重要。米拉在村子幾乎不出門,她甚至不知道村委會在哪里。她希望能夠有機會出門掙些錢,讓孩子脫離她曾經的貧困,也讓她擺脫這深深的寂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