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曉燕：用愛為孤寡老人撐起一片藍天

“關懷老人”陪護是一項很特殊的職業，護理的臟、苦、累相當考驗人的忍耐力，令人佩服的是，湖北省慈善總會“關懷老人”項目的優秀工作人員袁曉燕不僅愉快地承擔起這樣的工作，還能在精神和心理層面不厭其煩地對老人進行體諒與呵護。

2月25日凌晨，護士袁曉燕一手握著92歲的臥床老人沈世英沾有污穢物的枯瘦手掌，另一手輕輕撫摸著老人的銀發，她將自己的臉幾乎貼著老人的臉，仔細傾聽著老人的話。此情此景，如果不是穿著護士服，旁人一定以為袁曉燕是老人的家人。

這一幕發生在香港英皇湖北慈善武漢護養中心。住進這里的老人，都是無兒無女、無人照料、無人送終的“三無老人”，在生命的最后一站，老人的所有送行都由這里的護士完成。

41歲的袁曉燕是唯一一位從中心創辦之初堅守至今的護士。她在這里已整整工作了83個月。近7年來，一個信念始終支撐著她：用自己的愛心，送老人有尊嚴地離去。

每天都可能面對生命逝去

每一天的工作都不容易。每一天都可能要面對一個生命的逝去。

安撫了沈婆婆，袁曉燕整理好情緒，面帶微笑，走到88歲老人齊春芳的輪椅旁。她俯下身，塞給老人4只棒棒糖，輕聲說：“您不是想吃糖嗎？我給您買來啦。”

12天前，齊春芳從黃梅縣的一家福利院被送到這里“等待臨終”。老人患有嚴重的肺心病，剛送來時，吐得滿身都是，當地福利院的人斷言她活不過3天。

護養中心接下齊婆婆后，袁曉燕和同事們開始麻利地給老人脫衣服，清洗全身。老人不能動，就半邊半邊地擦洗。“首先要讓老人情緒平靜，再進行喂食和治療。”在袁曉燕和同事的精心照料下，12天過去了，老人不僅活著，情況還好轉了不少。

自2006年12月護養中心建成至今，這里先后收治了周邊城市和地區近2000名臨終老人。

2007年4月2日，袁曉燕成為中心首批聘用護士之一，也是唯一留守至今的護士。7年間，有322名老人逝去，袁曉燕全程護理，并一一送行。

護養中心主任熊春娥至今記得自己選中袁曉燕的原因：她孝順父母，夫妻感情和睦。這些歸結到一點。就是她非常有愛心。

然而，這里的一切對袁曉燕來說，卻沒那么容易。

面對身患重病、生命垂危、無法自理的老人，分泌物、排泄物伴隨著惡臭，讓護理工作十分艱難；但更為困難的，是面對老人痛苦的臉龐和呻吟聲，那是死亡接踵而至的陰云，是老人即將面對死亡的無助眼神……

“壓抑和恐懼像石頭一樣壓在我心頭。剛開始我幾乎只是遠遠地看著，不敢靠近。”袁曉燕回憶說。

而此前，她在鄂州市優撫醫院的12年護士生涯很平靜：打針，配藥，準點下班。

熊春娥的話將一度想打退堂鼓的她留了下來：“作為醫務工作者，應比常人更能接受和面對死亡，生老病死是自然規律。如果能幫助他們放慢離去的腳步，或者給他們最終的撫慰，讓他們在有限的時光里安詳、舒適、有尊嚴而無遺憾地離去，對老人和社會來說意義深遠。”

像他們的兒女一樣行孝道

2014年1月19日7點15分，來自孝感的張言老人離世。

這是截止目前在護養中心辭世的最后一位老人，也是41歲的袁曉燕7年里送走的第322位孤寡老人。

洗凈了全身，換上干凈衣裳，化好了妝。老人看上去雙頰紅潤，面色安詳。袁曉燕和同事們佇立床頭，默哀一分鐘。

第三天，殯儀館焚尸爐前，袁曉燕默默向老人作最后的告別。沉重的氣氛中，她有一絲寬慰：盡管在生命最后的日子里張爹爹飽受前列腺癌的折磨，但終究是平靜地告別了世界，沒有留下遺憾。

剛到中心時，張爹爹不許任何人幫他洗漱，似乎怕受到傷害。一天晚上，袁曉燕想幫他脫下外套，扶他上床睡覺，被他一腳踢在肚子上，她疼得在椅子上坐了好一會，待疼痛好轉后，她又起身，硬是哄著老人脫下外套，安靜地睡下。

“把他們當自己家的老人，像他們的兒女一樣行行孝道，也就不覺得委屈了。”袁曉燕說：“他們一個人過了一輩子，現在又被病痛折磨，心里苦啊！”

來自蔡甸的王慶福老人中過風，又患有糖尿病，腳趾幾乎全部潰爛壞死。送到中心時，腳上爬滿蒼蠅，還時常用方言罵人。

但袁曉燕從不生氣，無論被罵得多慘，她依舊自顧自地給老人喂水、換尿片。慢慢地，老人的目光開始變得柔和。臨終前的幾天，他主動和袁曉燕談心：“姑娘啊，我這輩子，壞就壞在這脾氣上。”

讓離去的老人走得有尊嚴

2007年一個秋風瑟瑟的凌晨，袁曉燕到殯儀館為剛剛逝去的張慶春爹爹辦理后事。

此時的袁曉燕入職不久。每次去殯儀館，那里的氣氛總會讓她心情無端地壓抑。

拉開冰柜，袁曉燕看到老人最后的樣子：面色灰黃中透著烏青，表情淡漠，嘴唇微張，身體干瘦。

殯儀館大院里，鞭炮震天，青煙繚繞，哭聲撕心裂肺，那是送別的人們在為自己親人的逝去而悲痛。相比之下，張爹爹身旁卻是如此冷清，他終身未娶，無兒無女，甚至沒有一個人為他哭泣，生命的消失竟是悄無聲息。想到這里，袁曉燕的眼淚奪眶而出。

回到中心，她主動向熊春娥主任提出一個想法：為逝去的老人化妝。讓老人走后也安詳。

“雖然給老人化了妝沒人看，但我問心無愧。”從此，袁曉燕開始自學為遺體化妝。她不僅把老人的臉整理得清清爽爽，而且把老人身上潰爛的傷口也處理得干干凈凈。在她的帶領下，其他護士甚至護工都學會了化妝。

白色的病床前，對逝去的老人都有一個簡短的告別儀式。“像他們的子女那樣，送一送。”這是袁曉燕的習慣，也慢慢成為大家的習慣。

有些老人臨終之際會提出一些讓人意想不到的要求。

“我想吃冰棒！”前年冬季的一天，73歲的周慶祥老人向袁曉燕提出了一個要求。“老人高燒41度，又是冬天，醫生是不建議吃冰的，但面對這樣的心愿，我無法拒絕。”袁曉燕回憶說。

她趕緊買來一盒奶油冰激凌送到老人床前。但老人只輕輕地舔了一口，便搖搖頭，再也不吃第二口。袁曉燕猜想，老人可能是想吃當年的老味道。于是，她又跑了四五家超市，終于買到了一支最原始的老冰棒。

捧著冰棍，老人張開干癟的嘴，瞇縫著眼睛，貪婪地吮吸……滿足的表情難以言狀。看著看著，袁曉燕淚如雨下。

第二天，老人安詳離世。

老人們的肯定是她最大的收獲

不少老人在護養中心得到精心照顧，身體恢復后，又被送回原來的福利院。令袁曉燕驕傲的是：“每次我們去回訪送回去的老人，他們總能第一眼就認出我來！”

一天清晨，袁曉燕正在寫病歷，一位老人突然走進來，慌慌張張地從口袋里掏出一個大饅頭：“你又忙得沒吃飯吧？現在沒人看到，趕緊吃吧！”

至今，回想起那個沾滿衣服纖維的饅頭，袁曉燕仍然忍不住笑出聲來。

最近，袁曉燕給3位身體恢復尚可的爹爹們安排了一個任務：多到沈世英婆婆的病房。陪她唱唱歌。說說話。

2月27日晚飯結束后，首場“演唱會”開始。唱完歌，3位爹爹開始輪番評價起“小燕子”的工作，他們給出的關鍵詞是：“活躍”、“賢惠”、“服務態度好”、“過細”。腦中風的周武橋爹爹用他極其渾濁的發音嚷著：“要評第一名，甲級。”

一位爹爹坦言：“如果我有女兒，我不會讓她做這份工作。

他們不知道的是，袁曉燕遠在深圳定居的父母、近在身邊的兒子，都不知道她的具體工作。

（注：出于保護隱私，文中所提及的老人均為化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