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征服了市場,他的名字已然是投資人和一流演員的最佳誘餌,這一次大牌配角們在片場謙虛溫順,言語間不吝贊美和欽佩。歸來的到底是誰?
已過“六十而耳順”的張藝謀拍電影三十年了,三次奧斯卡提名和五次金球獎提名,他榮譽傍身,兩次刷新中國電影票房紀錄和四次奪得年度華語片票房冠軍。擁有所有這些,他還矢志不渝地期待著什么呢?
一個好故事。張藝謀曾經慧眼識珠地選擇過許多優秀的文學作品。寫《紅高粱》的莫言、《菊豆》的劉恒、《活著》的余華、《妻妾成群》的蘇童,這些都是可著中國找出來的會講故事的人。嚴歌苓的《陸犯焉識》絕不比以上遜色。“據說那片大草原上的馬群曾經是自由的。黃羊也是自由的。狼們妄想了千萬年,都沒有剝奪它們的自由”——《陸犯焉識》的開頭幾句太棒了!她以往文字的背后是一個敏感深刻的女人坐在書桌前寫作,這次,是一個全知全能的敘述者把生活和人心掰開揉碎捏進故事勾給讀者聽。
一份好心態。經歷了眾目睽睽之下創作團隊后院兒起火,張藝謀把新電影命名為“歸來”,未嘗不是擺脫了“被票房綁架”的日子之后對自己提出的要求。有了自由,他的首選不是拍一部拍國際市場馬屁的武打動作片,而是好好講一個故事。那是一代人幾乎全部的生活,傷口結痂的藝術家們心里發癢了好多年想填補這個創作空白。懷著“安靜、純粹”的心態,不要哭天搶地、滿腹牢騷,他要講的是一個發生在那個年代里的人性的故事,“一個人對一個人矢志不移的等待和矢志不移的歸來”。
張藝謀以一己之力承擔了許多期待,以至于當他拍出了《英雄》《十面埋伏》《滿城盡帶黃金甲》之后引來罵聲一片,但過嘴癮第一重要的觀眾們仍然忠誠地在電影院門口排起長隊。這樣的局面距離我在電影院同零零落落的幾個觀眾一起看《千里走單騎》,心里默默擔心電影院會慢慢消失,不過五六年。有人說是張藝謀把中國電影帶上了歪路,他的辯解頗有意味——“中國電影這么大,我一個人帶不動。我很榮幸趕上了中國電影轉型時期,張三、李四都有可能。”該不該這么說呢,中國電影和中國足球一樣讓人失望,以至于觀眾和球迷幾乎忘記了自己矢志不渝地在期待著什么。
一份好心態?不是那種豌豆公主一樣躲在高雅的傘下逃避風吹日曬,細皮嫩肉的隔著二十床鴨絨被都能感到奧斯卡獎硌著自己整夜睡不著的藝術家心態。
一個好故事?用鏡頭講出來的人的故事。太多好故事細想起來,無非兩個從小學就在寫的題目“最難忘的事”和“最難忘的人”。似乎達到了敢于拋棄與電影無關的一切的境界,張藝謀的歸來是值得期待的。然而除了張藝謀,我們還能期待誰呢?他已經64歲了,那些年輕氣盛的藝術家呢?64歲的張藝謀有他們的文革,我們年輕的藝術家又在思考些什么呢?張藝謀說,今天的年輕導演不需要他們直接做什么,不必再有權利來扶持,“考驗你們的時刻到了,馬滿地走,看誰能自己做一個騎手”。
今天我們仍然期待過去的歸來,什么時候我們能期待真正的未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