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盈被稱為是“一部戲一種風格”的導演,并不想對抗行業內的商業規則,卻也不是特別在意自己究竟能被市場“賣”到什么價格,只是認真地,一部接著一部地,去排練自己想要解讀的作品。
北京二環內的國家話劇院的老排練場是一處有時間存在感的所在,不超過五層的小樓里,盛夏時節的午后,室內的光線也并不明亮,踩上去吱吱呀呀并偶爾活動的地板,和坐在排練場地深處年輕的導演黃盈一起,等候著前來為《棗樹》排練的演員們。
黃盈雖然年輕,卻有著當導演16年,有著36部“風格不同”作品的高產而優異的成績。1998年,當他開始導演第一部話劇的時候,他說自己還不算一個導演,因為在外人看來,他的“主業”所帶給他的身份標簽,還是一名中國農業大學生物化學與分子生物學的學生,與話劇場的身份牽強地略有相同的是,在生物科學領域,他也是一名成績優異的學生。
在那之前的一年,也就是1997年夏天一個偶然的機會,學生物科學的優異學生忽然發現自己更愛的其實不是實驗室而是舞臺。于是從那個時候開始,一年的時間里,他去買票看了所有聽到消息的舞臺劇演出,有人藝的、國家話劇院的、外國演出團體的,《古玩》《思凡》《美狄亞》……多少部已經記不清了,只記得屬于他的,永遠是一個票價不算太貴的角落里的一個座位,黑暗中,他和舞臺上的演員們同悲同喜,情緒隨著劇情波瀾起伏,深深地迷上了這一種藝術形式。
鮮有人能理解一個從生物科學轉行做話劇導演的學生,哪怕他是個成績優異的學生。可是在黃盈自己看來,生物科學和舞臺劇確有相通之處——“拍戲拍的是人情世故,是在一個假定空間內進行推斷,一個人、一段故事的形成過程,不斷地去尋找一個原因;而生物科學研究也是要在邏輯思維下一步步求證。”于是在這樣的求證思維的指導下,黃盈導演了莎士比亞的《麥克白》《仲夏夜之夢》《愛的徒勞》等經典劇目,也導演了《鹵煮》《語文課》《棗樹》這樣傳達著中國和北京氣質的作品,他理解了莎士比亞冗長臺詞的意義,也理解了帝王將相故事中所蘊含的人類共同情感,能做到將通用的情感從外國經典中平移到中國語境的作品中,他被稱為是“一部戲一種風格”的導演,并不想對抗行業內的商業規則,卻也不是特別在意自己究竟能被市場“賣”到什么價格,只是認真地,一部接著一部地,去排練自己想要解讀的作品。
今年的《棗樹》,最早的靈感是來源于契訶夫的《櫻桃園》,但是又覺得植根于俄羅斯文化土壤中的作品,以及其中跟生活相關的細枝末節很難讓中國人產生共鳴。于是,黃盈把櫻桃變成了棗樹,故事的背景變成了普通胡同人家面臨的拆遷這一件事情。“不需要有外部的強烈的矛盾沖突,不需要把人性撕裂,就是家長里短中看到人與人的區別。”《棗樹》之后的《麥克白》,是黃盈時隔十幾年之后再次導演的作品。這一次是受到日本利賀鈴木忠志主持的利賀夏季國際演出季的邀請,鈴木先生說,黃盈把憂郁的麥克白排出了陽光的色彩。
所有人后來都對轉行成功的黃盈給予了很高的評價,說他是個敢于追求夢想的人。可是在黃盈的心中,追求夢想是一件特別崇高的事,他自己沒那么崇高,只是喜歡上了舞臺,覺得應該那么去做于是就去做了。他曾經排過《黃粱夢》,演出的時候真的在舞臺上支起了一口鍋煮上了黃粱,觀眾就在越來越濃的飯香中看完了演出,大概多少也能明白,所謂的夢想,遠沒有這一鍋飯香來得真實。現在的他希望自己能夠更了解人生,因為那意味著他需要不斷去明白自己以前的原則和底線是否還要篤定地堅持,以前的無關緊要是否還需要更加認真,還有不再去向外找一個參照的標準,而是更愿意學會和自己妥善地相處。
話劇《棗樹》簡介:
《棗樹》是一出根據北京電視臺《第七日》欄目播出的真實故事改編的原創話劇。故事以北京一個面臨拆遷的大雜院為背景,圍繞一棵與70歲老婦生命相系的大棗樹能否保住的主線展開,同時講出了院內老老少少面對拆遷發生的變化:臨時加蓋房子多貪面積、假離婚多賺住房補貼、老人不愿搬遷怕離了地氣……演繹的都是普通人面對現實被擠壓出的無可奈何,盡顯老北京小市民的生活百態、酸甜苦辣,是一出具有北京人藝風格的現實題材作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