寫下這個題目,我心里頭多少有些惶恐,林太師偕春公乃云霄人氏也,但凡稍有歷史知識的漳州人都知道。依史書記載,林偕春(1537~1604) 字孚元,號警庸,晚年自號云山居士,祖居葭洲,后遷居前涂村。嘉靖四十年(1561)中舉,嘉靖四十四年進士,入選翰林院庶吉士,后晉翰林院檢討、編修,亞中大夫,湖廣布政司右參政。葭洲即今天的云霄縣東廈鎮佳洲郭敦村,前涂則屬今云霄縣莆美鎮前涂村,從這一點來看,林偕春為云霄人是毋庸置疑的。然而我在查閱不同版本的史志資料時,卻發現有關林偕春分別為平和人、漳浦人、云霄人三種殊相迥異的說法,令我產生了一探究竟的興趣。
首先我在清道光十三年黃許桂版《平和縣志》的“人物志”里看到這樣的記載:“林偕春,字孚元,新安里人。”平和于明正德十三年(1518年,一說正德十四年)“分南靖七里之二以立縣”,七里之二乃清寧里和新安里。而據1998年版《云霄縣志》所載,云霄“明初為漳浦縣六都,轄3圖。正德十四年(1519)分屬平和、漳浦縣,嘉靖后又分屬漳浦、平和、詔安縣。……嘉慶三年(1798)以縣丞所轄30保,并割平和25保、詔安2保13村,計4圖5約,置云霄撫民廳,駐同知,故也稱漳州分府。……民國2年(1913),改云霄撫民廳為云霄縣”也就是說,至少在明正德初年到清嘉慶三年長達二百余年的時間里云霄是分屬漳浦、平和、詔安諸縣的,可見黃許桂版的《平和縣志》將生活在明嘉靖至萬歷年間的林偕春歸為平和人并無不妥。
然而,當我偶然翻閱《漳州市志》時,卻看到其中所列林偕春乃“明漳浦縣前涂村人(該村今屬云霄縣),祖籍云霄葭洲”。照這一說法,當時的“前涂村”應屬漳浦縣所轄了。事實果真如此嗎?
從《漳浦縣志》中可以了解到,“漳浦于唐代建縣時,境域甚廣,東至于海,西至新羅,南至潮陽,北至龍溪”,事實上當時的“漳浦”疆域之廣,比如今的漳州市猶有過之而無不及。到了元代至治年間(1322年前后),漳浦才“割西域(今石榴以西地方)佐建南勝(后改南靖)縣”。由此可見,當時的“石榴以西”開始劃歸南勝縣,也就是后來析出平和縣之前的南靖縣。而這時候的漳浦縣境域“東臨于海,南至汾水關與潮陽縣交界,西至梅林與南勝縣交界,北至九龍嶺與龍溪縣交界”。 時至明嘉靖九年,漳浦又“割二、三、四、五都置詔安縣”,可見其時云霄南部沿海一帶仍屬漳浦管轄,而前涂村位于石榴的西南面,卻又并不靠海,到底是隨“石榴以西”一起歸南勝縣,還是仍屬漳浦所轄,該書中并無詳細記載。再回過頭來查閱黃許桂版《平和縣志》“疆域志”里有關析地置云霄新縣的記載:“乾隆九年,嘗議割平和之石梯嶺、漳浦之盤陀嶺、詔安之尤甘嶺三嶺以外歸云霄,設為新縣。已得其要矣,乃因仍至十二年僅移本郡海防同知于南勝,移漳浦縣丞于云霄。……洎嘉慶四年(1799),奉旨奏準平和縣轄石梯嶺下高地等二十保撥歸云霄同知,并征錢糧、管理命案,惟不另設學校,考試仍歸平和,法至善也。”石梯嶺在今云霄縣下河鄉石屏村西北約半公里處,為云霄縣與平和縣分界嶺。古時設有石梯嶺隘,如今還保留著一段石階隘道。“石梯嶺、下高地等二十保”縣志并未詳細說明分別是哪二十保,從地理位置上看在當時應分屬平和縣新安里一、二圖的厚嗣約、云霄約、西林約等地,而在當時的平和縣二十四約里,云霄約所處位置即屬今天云霄縣城及周邊地帶,當然亦可能包括莆美鎮前涂村在內。
據此,我覺得林偕春何許人的疑問基本清晰了。但僅據上述所證,似乎仍不足以明了。于是我再次翻閱有關史籍,終于在1994版《平和縣志》第一章“沿革”之“境域”中看到這樣的記載:“南至云霄約下壇,與漳浦縣之竹仔前、貓獅橋為毗”。竹仔前于今何處我未能細考,而“貓獅橋”就在今天的常山華僑經濟開發區荷仔埔村北邊,該處尚在前涂村以南。至此,應該可以明確當時的前涂村歸屬“平和縣新安里”無誤了。
誠然,我寫下上述文字的本意,并不在于論證林偕春到底是平和人、漳浦人還是云霄人,而是想通過查證,了解到明清時期的平和、漳浦、云霄各縣疆域變遷史實。實際上對于林太師偕春公而言,無論其故里歸屬何處,他都為閩南大地留下了一道不可抹除的人文印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