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桐街,蝸居于長沙市的西北一角,與湖南省腫瘤醫院僅一墻之隔。為了治病,數百名患者和家屬常年在街上租住、流動,有人叫它“癌癥一條街”。
嘉桐街的“家庭病房” 旅店、餐館、超市、果蔬攤、美發店和通信服務網點……擺攤的裁縫說:“只要住到這里來的,說明還想活!”
年過70歲的暨登航,退休前是腫瘤醫院腹部外科的醫生。暨登航回憶嘉桐街過去的樣子:2000年以前,腫瘤醫院西邊還是“西湖漁場”。漁場改造后,不少原來的居民看中了“家庭旅館”的商機便把房子租了出去。眼下,嘉桐街已經有了15家旅館,除了春節和炎熱不宜手術的酷暑季節,平時幾乎都是客滿。一些手術完成但還沒拆線的病人也會住在這里——醫院的床位太緊張了,不得不想出“家庭病房”的點子,人出去住,名字還掛在“住院”,每天到醫院檢查換藥打針即可。嘉桐街的大部分病人來自湖南和周邊省份的農村,有人是聽老鄉介紹,就連醫生也提供這樣的建議:沒床位就等幾天吧,旁邊那條街能住……除了旅館,這里的一切幾乎也都和腫瘤有關:診所、保健品店、假發鋪……街口還有一個推銷野生靈芝的小販,海報上寫著“絕殺癌細胞”。
錢少“住不下去,活不下去” 59歲的周玉蘭是湖南懷化人,“住不下去,活不下去……”因為錢少,她和丈夫住在旅館半地下的房間。兩年前,周玉蘭被診斷為肺癌。在開胸切肺之后,手術和化療費用已經抽干了她的家。在她位于旅館半地下室的“家”中,整個屋子最顯眼的擺設是床角的兩個白色化肥袋,裝得飽脹,鼓鼓囊囊全是藥,一袋中藥,一袋西藥。
周玉蘭討厭嘉桐街。她第一次來,理發店的人勸她,頭發剪掉賣了吧,反正以后也留不住。她舍不得,可化療一開始,頭發就一把一把地往下掉。等她再回去想賣頭發,理發店的人又不要了,剃發也漲價了。
“大家都一樣,多自在” 當周玉蘭站在陰暗滴水的天井里沉默哭泣時,同樣來自懷化的阿黃則在同一家旅館的大門口曬太陽、打游戲。
37歲的她還沒有生育,就被查出患有宮頸癌。手術摘掉了她的子宮。阿黃喜歡嘉桐街,因為“大家都一樣,多自在”。天晴的午后,她會自己拎著尿袋,在街上溜達,在街口看野花,有空也會看看隔壁湖師大醫學院的操場上,學生們跳操踢球。
即使是坐在旅館門口的竹凳上打游戲,阿黃也會認真戴上金項鏈和金戒指。她的手指在平板電腦屏幕上快速地點點劃劃。這樣的女性是嘉桐街的一道風景。她們不管貧窮富裕,也不管病情輕重,都絕不疏于吃、打扮和日常種種。
“生病了,就不生活了?”阿黃頭也不抬地說。她操控的女戰士剛剛成功飛越一處溝壑,獎勵的金幣立即像雨點一樣砸滿屏幕。摘自《中國青年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