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隨著中國內地對“好的設計”的青睞,大褲衩、小蠻腰、萬科中心……在中國內地遍地開花。這些地標建筑皆由境外設計師或設計機構設計,預示著中國內地已成為一塊甜香的“大蛋糕”——市場大、項目多、資金充足……。但大家都知道,越是甜香的東西,就更需要付出一定的努力才能獲得。
1997年香港回歸,地緣之便給香港設計師進入內地市場帶來了諸多便捷。而臺灣三通、自由行等政策的開放,也為隔海相望的兩岸贏得了更多合作交流的機會。去年四月現代裝飾雜志社曾以“臺灣設計”為主題,在臺北舉辦過一場臺灣設計論壇。在論壇中,有設計師發聲,“內地是冒險家的樂園,但不是你想象的那么好做”,“需要很強的速度和能力才有辦法在內地活下來”,這也透露出內地市場競爭的白熱化。今年本刊再次將目光聚焦于臺灣設計師,但切入的角度將更為細致,以“臺灣設計師·在中國內地”為主題,試圖思考和分析臺灣設計師進入中國內地市場的生存狀態及對設計行業的發聲。
評估成功的室內設計師或設計團隊時,很多人都會將品牌及口碑的建立、人脈的積累、后續服務的跟進等作為評判標準。而臺灣設計師入駐中國內地時,情況則更為復雜,面臨著更多的考驗:諸多機會擺在面前,該如何在競爭中脫穎而出?臺灣話語體系雖與中國內地一脈相連,但亦存在差異性,如何開拓或延續在臺灣設計圈建立起的口碑?團隊建設的本土化問題當如何解決?如何找準整合的時機與目標等等。
有的臺灣設計師來了,駐扎、落地、生根;有的離開并撤回了臺灣;有的則考慮將創意研發中心遷回臺灣,于臺灣與內地之間形成互補機制……這種種現象是“優勝劣汰”之下的選擇,亦真實地呈現著臺灣設計師在內地的眾生相。
利旭恒·在北京——他的“玩世不恭”與“慢設計”
利旭恒是內地眾多的臺灣設計師中的一名,創業于北京,成名于內地。他在英國倫敦藝術大學畢業后,于臺灣工作了兩年,后因朋友的推介,抱著“有什么大不了的”心態,接下了北京的一個辦公項目。結束了與朋友的合作關系后,本該歸程的他卻有了新的想法——在極具人文氛圍的北京開創事業。
“古魯奇設計團隊每年要設計三四十個餐廳項目,希望將自己定位為專業的餐飲空間設計師。”餐飲空間是他的主要設計方向。起點從10年前的北京鼎鼎香至現在的美國Face,他的設計風格型態多樣,餐飲項目作品遍及中國與歐美各地。但在古魯奇的設計團隊內,除了他來自臺灣外,其他皆為中國內地的設計師。為了在繁忙的工作中能放手去做更多其他的事,他將公司股份分配給員工,構建起合伙人型態。這與很多在內地的臺灣設計公司考慮將創意研發機構移向臺灣,從而減少人工成本是很不同的。談及人工成本在臺灣與內地的反差時,他說道,“臺灣人的野心不是那么大”,或許這也是他并不考慮將公司規模做大做強,而是通過合伙人體制穩定公司十來人團隊的最直接原因了。
然而,說他沒有“野心”也不太精準,在眼界上他是胸懷格局的:譬如他希望自己能放眼至更寬廣的范圍,不單承接中國內地、港臺的項目,還要包括歐美國家;不拘泥于在地緣優勢的臺灣創辦工作室;不考慮餐廳以外的空間項目;近年來他在各大國際級設計大獎中亮相,如德國IFDesign Award設計大獎、德國Red Dot紅點獎、日本GoodDesign Award等。
不管是作品還是為人,他都笑稱自己是“玩世不恭和世俗的”,很多人會被“世俗”二字所迷惑,其實這是“情感設計”的一種表達。因為在他的設計中,靈感往往來自于一個故事,一段回憶甚或一個天馬行空的想法,這是如此“入世”,又如此真實。
《現代裝飾·家居》對話利旭恒
您是何時接觸到中國內地的第一個項目,并將北京作為公司的駐點?
我在2003年進入國內發展,一開始接觸了許多開發商樣板間設計的工作,于2004年首次接觸了餐飲空間項目“北京鼎鼎香”,從此開始了我的餐廳設計之路。至于駐點北京的原因就是喜歡北京的人文氛圍。
據統計,臺灣設計師在內地主要分布在北京、上海,同時,又以上海為最,談談您對北京和上海這兩座城市的看法?
上海是個殖民地色彩較濃的城市,而北京則在傳統建筑及城市型態上保留了更多中國傳統的東西。我本身是從英國倫敦藝術大學留學回來的,英國留有很多屬于自己文化的東西。在我看來,北京很好,上海也很好,只是因為個人喜好,所以選擇在北京創業。
譚精忠先生曾在雜志社主辦的“臺灣設計”主題沙龍討論中說道,“內地是冒險家的樂園,但不是你想象的那么好做”,他的建議是臺灣設計師要把握這五年,并且“需要很強的速度和能力才有辦法在內地活下來。”言語間,透露出內地市場競爭的白熱化。那么,您在內地“冒險”的過程中,是否有類似的感觸?依照您的預測,未來五年,臺灣設計機構在中國將呈現出怎樣的發展態勢?
回顧10年間我在北京的冒險之旅,深感我們設計師不斷地重復“建造與廢棄”的過程。即使設計裝修一個面積很大的酒樓或餐廳項目,其壽命也很短,很快就損壞了。在國外,我們常常可以光臨裝修超過數十年的老店,而在國內,一間餐廳的裝修只有5至7年的耐久性。
因此我希望能透過臺灣擅長的以人為本的立場來創作,希望延長設計的生命力,一個餐廳的裝修如果因為市場的需要,應該被保留20年,甚至百年以上。因此我們應該思考嘗試著“慢設計”。例如,試著不要在3個月內完成一間餐廳的設計及裝修,而是讓它在推敲下完成,一面打造,一面將已完成的部份進行完善,并欣賞它的老化,享受各種建筑材料搭配運用的樂趣以及創意與工藝的碰撞過程。同時,一點一點地將裝修搭建起來。我認為壓縮時間的設計創意,其力道是弱的。耗時費事的設計與工程是最吸引人的,北京故宮就是典型的例子。當然,環顧四周,不想花時間只想追求速度、降低成本的項目還是主流,這將不僅僅是我們臺灣設計師要面對的課題。
中國內地市場很大,吸引了很多境外優秀設計機構。同時,中國又是一個很講究人情的國度,人脈資源為內地設計機構提供了極佳的地緣之便。臺灣設計機構要脫穎而出,您覺得憑借的是哪些優勢?
相較許多設計公司,我們沒有市場人員,也沒有公關人員。至于人脈,我們更沒有任何的優勢,但也因此,我們獲得了屬于自己的優勢——需要更努力地創造設計的價值。通過將手頭上的項目做好,參與國際級的設計大獎,獲取更多的關注,從而提高設計及商業項目的知名度。
一直以來,臺灣設計中的人文關懷是最讓人青睞的。所謂的從內而外地觀察空間與生活的關系;以內部需求作為出發點,注重與空間的統一等觀點受到了設計圈的認同。在內地,您最擅長餐飲空間,談談在接手此類項目中,對人文設計的一些思考?
我的作品充滿了玩世不恭與世俗的觀點,設計過程通常都是很直白的把想表達的東西一股腦的倒出來。譬如《牛公館》的設計靈感來自于小時候吃面時的回憶:碗、筷子、煮面時的煙霧繚繞……我將這種回憶借助青花瓷碗以設計手法表現出來,非常直白。“世俗”指的就是這個部分,它來自于我的一個想法,一個回憶,或者一個故事。對于我來說,創意的過程是反射動作,我并沒有辦法通過學術理論去發展創意。在我略有知名度之后,我也學著講些人文學術的演說,但是這些話連我自己都聽不懂。
很多臺灣設計師在內地辦企業的同時,也在臺灣展開業務。您的情況也比較特殊,并未在臺灣開辦設計公司,而是直接到北京創業。未來,是否考慮在臺灣開設工作室?
我更希望自己能放眼在更寬廣的范圍,不見得一定要在臺灣成立分部。從2013年起,我們獲了世界三大設計獎的德國IF、德國紅點、日本Good Design Award,這說明我們也獲得了世界市場的入場券,不僅僅在臺灣市場,而且邁向了國際市場。由于我們的作品在國際上被廣泛報導,很多歐美餐飲業的客戶向我們提出設計邀約,為我們獲得了美國、德國、法國的設計項目。我們樂于承接了許多海外業務并不是國外的設計費比較高,只想證明中國設計團隊也能提供世界一流的創意與設計!再有,現在有很多國外設計師希望加入我們公司,這也將為我們的團隊注入新的想象力,讓它更加多元化、國際化。談談獲得世界三大設計獎的不同感觸。
參加世界三大設計獎的感受還是蠻不同的。德國IF獎很國際化,獲獎的亞洲面孔很少,占不到百分之十。日本Good Design Award更像是日本國內的比賽,獲獎者一半以上是日本人,它囊括了空間及產品等幾大類,較為重視理論,在頒獎典禮的同時還配有落地的實體展覽。展覽為期一周,面向公眾售票開放。對我們這些專業設計師來說,有機會到現場,并得以觀摩獲獎設計師的作品,是很有收獲的。
在內地,設計師們更愿意在規模上做大做強,而臺灣由于空間及造價等的限制,設計機構的規模一直不算太大。您從倫敦藝術大學畢業再至扎根北京,是如何設想企業的規模?跟北京的同行們探討過公司的管理體制么?
我開始進入室內設計行業時,并沒有那么崇高的理想,動機也很單純。我無法想像成為像許多建筑大師那樣的“人類靈魂的建筑師”,更沒有想到要將公司規模做大做強。我過去曾經說過,我做設計最原始的動力就是“喜歡”與“愛設計”,設計與創作幾乎成了我的興趣與最大愛好。我成長在一個“不差錢”的家族,學習過程從臺灣到英國,在英國留學期間我并不好好學習,而是趁機游歷了歐洲大陸各國。在這種學習狀態下,我卻在倫敦大學以跳級生的方式兩年就完成了四年的學業,并拿到榮譽學士學位。畢業之后落腳中國內地北京,因此我的作品充滿了玩世不恭與世俗的觀點。當然,在成名之后創作也起了變化。如今,我深切認為,好的設計除了能滿足自己的創作欲望,同時確實能夠帶給人們更好的生活與價值,這也成為現在我創作時的原動力!
目前的團隊是如何架構的,本土化還是會更趨向于境外或是港臺背景?在人員管理、調配及理念趨同上,要做到合理匹配是否容易?
古魯奇設計團隊目前只有我一個人是來自臺灣,其余都是來自國內各地熱愛設計的伙伴。在我們看來,“設計”是一種直覺反應,在設計的過程中,我們會利用建筑空間與室內設計概念產生互動的形式,來為客戶提供更全面的體驗。平坦的階級關系也是我們團隊的管理特色,因為我認為團隊一旦有了階級,創意就難以天馬行空地產生。目前公司的規模在10來人左右,除了分組設計外,還交叉配合。公司的伙伴呆得最久的有從創業初期就加入的。近年來我也逐步將公司股份分配給資深員工,讓公司形成合伙人的關系。
經常回臺灣嗎?在內地是否有抱團心理,會跟臺灣設計師走得特別近嗎?設計圈子里都有哪些比較熟稔的朋友?在內地,平常還有哪些愛好和消遣?
我作為公司的創辦人,生活上延續了我的作品中充滿的玩世不恭與世俗的觀點,參照歐美企業,一年給自己兩個月的年假,不過通常都不夠,還需要多請假幾天。臺灣是固定要回去的,抱團的心態也是沒有的。在內地,比較少參與設計圈的社交活動,更多的是與圈外的朋友一起交流。
臺北·青島·上海——黃士華的設計旅程
初印象
大概在我念書時兩岸開放交流,許多人開始進入中國,那時候臺商仿佛是一種新興賺錢的產業。大約在2007年,我開始接觸中國的設計案——上海越洋廣場商場以及成都某KTV。由于異地出差,再加上設計是在臺北進行,兩地在工作流程、設計語匯及工程名詞上皆存在許多差異,導致與客戶、施工單位處得并不是太愉快,那是第一次在內地接項目的印象。
2010年,我在臺北成立了自有品牌的設計公司,同年年底,因為業務關系,我們應工程單位的邀請至青島開設聯絡辦公室,這是我們在中國內地試運行的第一個點。2012年開始籌劃并于2013年正式成立上海分公司;在2008至2010年間,我與內地有了更多的接觸,感覺每年都有很大的進步與變化。在短短兩三年間,許多原本的荒蕪之地出現了建筑與人潮;設計行業與裝飾工程業慢慢有了區別;設計師不再只是畫圖的角色等等。但對我來說,要進入中國內地開設公司是很焦慮的,歸納起來大概有幾個問題:人生地不熟,缺乏業務人脈;政策法規的差異;License;團隊的訓練與職業道德標準;設計費與收款;工作SENSE。
青島與上海:城市人文特性決定不同分工
我在臺北、上海、青島三地之間生活,對于青島與上海的印象始于念書時學習的民國史。尤其是上海,由于早期的很多中國電影皆以上海為背景,讓我對充滿懷舊氣息的上海心生向往。到了上海之后,發覺這里早已成為國際大都市,與我們相關的設計行業更是百家爭鳴,世界上知名的大型設計公司都選擇在上海落地。我想,這大抵是因為企業經營需要選擇競爭最強的市場,在那里站住了才算經得起考驗。我們在制訂中國分公司的計劃中,也分析過城市與人文。第一次去青島,感覺城市比想象中干凈,日后慢慢熟悉這個城市,才算真正認識青島——它是一個步調慢的城市,這里的同事個性上也較為單純。相較于青島,上海是大都市,處處高樓大廈林立,能輕易找到各種高級產品、奢侈品,擁有許多人才與大品牌公司,在城市適應上基本沒有問題,但經營成本也同樣處于世界之巔。這也讓我們確定了在中國內地設立分公司的規劃:以臺北為設計中心輻射亞洲,上海是運營單位,青島為設計深化中心,以流程化的方式建立公司品牌,結合不同團隊優勢進行整合。中國內地團隊的規模要大于臺灣,環境是一個很大的因素,另一個因素是成本。中國內地案子的規模大,采取團隊工作模式,可降低工作成本風險。于是,我們透過設計管理模式,使臺北處于精簡狀態;以上海為業務溝通窗口,并完成方案細化;由青島團隊完成最終深化方案。異地操作存在很多的問題,也很辛苦,卻同時也是一種優勢。因為在面對不同客戶時,我們可以選擇不同的成本運作,具有更佳的彈性。
內地經營難題與解決對策
中國內地的設計市場除具挑戰之外,對我來說還是很“好玩”的經歷。我常告訴內地公司的同事,臺北設計師應該羨慕大家比較容易遇到大規模的案子,甚至碰到想象不到的設計業態,比如說游樂場、展覽館、古跡翻修等等。但相對地,因為這些快速、大規模的案子,也讓許多設計師缺乏細節思考與設計高度。我想就我個人的經驗談談臺灣設計師及設計公司在中國內地經營易遇到的幾個問題。
客戶關系
由于臺北的設計市場非常穩定與具有市場機制,多數客戶理解如何篩選設計公司,大部份的業務都不需跟客戶有過多接觸,設計師的主要精力都放在設計工作上,只要端出用心、有細節的產品,自然能創造出下個案子的合作機會。中國內地的客戶關系則需花較多時間去維系,而且南北差異很大,易塑造不同業務形態的設計師。這對臺灣設計師是一項挑戰,也易影響設計成果。近年來,隨著設計經紀人的出現,讓原本存在于歐美的工作方式也進入中國市場,這對設計師而言是非常好的一件事,有利于設計師專心致力于設計工作。我常在想,設計業務如果要做得好,第一步還是得先端出好的產品,并展現企業品牌與管理模式,才有條件發展業務。若單只靠個人關系,設計目標往往會被首先忽略,自然也無法呈現出好的作品。如何適當地兩者兼具,這是臺灣設計師需好好思考的。
設計執行與細節。
對內:培養一位標準的設計師一般需要3至5年。在內地組建設計團隊,較大的優勢是不需經過語匯轉換,就能消化臺北的設計方案。不過,由于環境以及設計師自身缺乏經歷完整設計作品過程等原因,導致許多設計師慣于用工程邏輯思考設計,忽略了設計細節,無法將原有設計計劃執行到底。對外:設計執行最常遇到的狀況是設計目標的改變。我接觸的大多是開發商,經常碰到設計進行到一半甲方改變設計初衷,導致設計變更占去大部分設計工作時間的狀況。另一方面的挑戰來自施工執行單位,由于他們對細節的忽略、設計理解不足等等,尤其是材料的變換,對最終成果產生了破壞。上述兩種狀況是臺灣設計公司需面對的課題——如何在中國內地躁動的環境中,取得較好的平衡,并轉化成自己的優勢。
設計師SENSE
設計師的SENSE能提升公司的品牌性,反之則會降低,所以訓練國內的團隊要花費大量時間。SENCE包含了美感的訓練、遵守工作流程、尊重團隊合作、學習投資自我以及堅持等等。當然,臺北的同事也同樣具有這樣的問題,只是差異化較小。在未來,我們要考慮如何將兩岸三地的設計SENSE標準化。
商務
做生意都有風險,無論在什么地方都是,公司為此研擬了一套流程以面對這些風險,但在內地大部分派不上用場。因為商務談判談的是彼此的條件,但通常最后執行完成后,往往與合約中的條件有較大出入,也經常出現吞噬款項的情況,如何應變以及堅持工作流程是公司生存的關鍵。
智慧財產觀念
這項放諸世界的觀念,經常會在疏忽中發生失誤,總是有同事將公司資產作為個人資產私下接案,從職業道德來說非常不可取,易敗壞團隊風氣,更嚴重影響公司聲譽。臺灣設計師及設計公司在內地最大的挑戰是如何在國外設計公司與國內大型設計院或大型裝飾工程公司之間尋找到合適的定位。因為缺乏大型項目的訓練,許多設計師還停留在設計,并未進化到提供解決方案的角色,去理解管理與執行。中國的案子除了規模大,更重要的是許多項目更具備國際化的視野,在一波波的工作機會當中,如何尋找自我的切入點至為關鍵,如同譚精忠先生所言“內地是冒險家的樂園,但不是你想象的那么好做”,要掌握這些機會,需要具備許多條件,最為關鍵的即是公司品牌的差異化。我們公司的品牌核心主要就是提供合適的解決方案,協助客戶在設計上進行整合。
生存·鄉愁
這幾年臺灣風潮一直都在持續,由于生長環境造就其注重人文,這也反映至設計作品上。內地客戶對注重使用,以人為主并結合美學的設計理念是比較能接受的。但要讓客戶全面接受,還需一段時間。因在與工程預算、篩選工程單位的過程中,會產生更多的拉鋸,畢竟要做出具有內涵的產品,需要施工單位、材料單位的鼎力配合。我們承接的樣板房、公共空間、接待中心或是辦公、商場等業態都是以人為主,在提案中,我們會試著放入人文關懷的概念,比如生活狀態、鄰居交流、舒適的私人空間等等;或給予客戶社會責任與回饋的想法,如在小區中大大提升展覽、展示的功能,提高孩童學習與玩樂的空間等等。大部份的客戶都是接受的,最終通常都還是由于其他環節的執行力不足使得結果不如預期。最近網絡上廣為流傳的臺北垃圾不落地,在內地我們早就向開發商提出該如何管理垃圾與美化生活環境,可惜當時的時機未到。
個人認為,中國內地市場的發展至少還有5至8年。更多優秀的中國內地設計師將開始成立個人品牌,并善用當地人脈關系,加上國際化的普及,臺灣設計公司將面臨更多的挑戰。要在內地生存,臺灣設計公司就必須具有明確的公司品牌與管理能力。那些蜻蜓點水的設計單位將會慢慢淡出大城市,轉往三、四線。
我在內地甚少與臺灣設計師交流,或許是因為我們未參與團體運作之關系,比較熟悉的臺灣設計朋友定居北京多年,偶而會跟內地的設計師交流,也大都是在頒獎或是演講現場。目前,每年有超過一半的時間在內地生活,雖然在一些人文思考的模式上還是有差別,但感覺差異化已經很小了。而且,每個城市都有其美麗與哀愁,看過了最先進的高樓大廈,也見過鄉村的平淡生活,感覺自己比較像是城市旅人。目前在臺北、上海、青島三地生活的現狀,隨著慢慢地將團隊訓練起來,未來也會漸漸移往臺北。畢竟那里才是自己生長的環境,對它有著深深的眷戀。
臺灣設計師·在上海
上海是臺灣設計師在中國內地的聚集地之一。上世紀九十年代末,內地市場對設計有大量的需求,臺灣設計師憑借著成熟的操作模式,以強勢的態勢進入內地市場。經過這么多年的發展,諸多臺灣設計師在內地的發展也備有不同,有的擅長與房地產企業合作,主攻樣板房及售樓處、會所等空間類型,也有的打開精雕細作的設計模式,以巧勁對抗設計風格多樣化的挑戰。在內地要生存,這似乎并不是太難的事。但這幾年來,臺灣設計師也察覺,隨著風云際會的變化,并購潮、整合風都在影響著設計圈,而臺灣設計的優勢正在慢慢喪失。本期論壇,我們以真實的對話,直接的提問反觀臺灣設計師在上海的生存狀態,也著重探討了臺灣設計師未來在內地的發展思路。
時間:2014年3月12日下午三點
地點:上海明軒茶樓
主持:
王建軍現代裝飾雜志社區域運營總監
論壇嘉賓:
史南橋 上海高迪建筑工程設計有限公司設計主持
陳翠 陳翠國際設計設計總監
王麗惠 上海非力室內裝飾設計有限公司總經理
曾傳杰 臺灣班堤室內裝修設計企業有限公司總經理
連自成 大觀·自成國際空間設計設計總監
林憲政 大勻國際設計中心協同主持人
孫建亞 上海亞邑室內設計有限公司主持人
柯尚達 DHD聯合設計事務所創意總監
胡家豪 DHD聯合設計事務所創意總監
蔡其瑞 DHD聯合設計事務所總經理
杜柏均 稼禾建設集團聯合設計院院長
“近期梁志天公司收購案引起很大的關注,其實前幾年也有人來跟我談,但我覺得做設計師要做自己的品牌,何必要將自己或者公司作為商品去處理。可能有很多臺灣設計師跟我是同樣的想法,我們很精心地去處理每一個個案,然后讓它變成自己的成就,并不把身價變成好幾億當成自己的目標。所以,我也不特別羨慕梁志天公司的收購。”——史南橋
史南橋:在中國內地,臺灣設計師像這樣的座談交流并不多。我是上海市裝飾裝修行業協會的副理事長,反倒跟國內設計師有更多的交流。今天我來,其實也有一點好奇心,想聽大家講講。
來中國我覺得是因緣際會,所謂的人生、事業、公司等規劃都是摸著石頭過河。1990年我第一次來上海探親,我父親在上海復旦大學新聞系畢業后去了臺灣,三個姑媽還在上海。之后的十年我經常在中國內地跑,主要是跟著臺商過來接項目。1998年上海臺北兩地建筑展,分別展出了20個建筑項目,臺北的《建筑師》雜志考慮到臺北建筑體量小,就另換了10位室內設計師,我當時被挑中了,是展出中唯一以居家為主的。隨后,上海電視臺的一檔家居節目邀請我,使得我能將臺灣的家居作品介紹給內地,在上海引起了一些回響。
1999年,我在上海設立了辦事處,至今已有十來年。延安西路的辦公室從原來的70平米擴展到近1500平米。一樓的500多平米還準備設展廳。我覺得能在上海成立辦事處,一來是臺灣知名度的后續影響,第二則是我在內地十來年了,與內地在語言溝通上沒有問題,可以很順利地推動工作。第三則是碰到上海電視臺這樣一個推介機會。第四,找準業務方向,在內地我不接私宅,不做施工,且都是與房地產公司合作,項目以樣板為最,其次是會所、售樓處等。選擇樣品屋是因為它關乎銷售的成敗,設計環節對整體運作影響較大,開發企業要找一個相對有經驗的,能夠保證更大銷售金額的設計師。這里沒有回扣,也不殺價,可以避開很多不必要的困擾。至于堅持不做施工,是因為公司的項目最遠至烏魯木齊,最南到三亞,最北到哈爾濱,最東是臺灣,無法掌控施工。同時,有經驗的房地產公司具有高標準的施工,兩者綜合起來,使得我能接手更多的項目。現在我們的公司跟臺灣的比起來是比較大的,但是跟內地的大型公司比起來還是有差距的。近期梁志天公司收購案引起很大的關注,其實前幾年也有人來跟我談,但我覺得做設計師要做自己的品牌,何必要將自己或者公司作為商品去處理。可能有很多臺灣設計師跟我是同樣的想法,我們很精心地去處理每一個個案,然后讓它變成自己的成就,并不把身價變成好幾億當成自己的目標。所以,我也不特別羨慕梁志天公司的收購。
王建軍:史老師的公司現在有多少人?史南橋:最多的時候110個人,現在已縮減至80多個人,但是公司的營業額沒有下降。最多時產值能做到將近一個億,純做設計跟軟裝,可能大家聽起來這個數字很小,但我一直認為我們只是一個工作室。
孫建亞:在史老師后面談比較吃虧(笑),我算是苦行僧的代表,跟史老師這些前輩在臺灣已有名聲再來內地發展的情況不同。1998年我在上海接了第一個案子,后來陸陸續續收到其他的邀約,就開始思考既然在臺灣這么認真地做設計,內地的案子規模又大,于是將臺灣的公司讓給另外的同事,20008開始到上海白手起家。一開始我喜歡玩,設計只占了所有精力的50-60%,后來碰到一個做施工的朋友,他有太多的案子沒有人畫圖,找我去合作,這也是我在上海能夠扎根的轉折點。
2001年成立設計公司時,因為在上海呆了比較久,較為了解上海甚至中國現階段消費者的一些心態。臺灣人比較內斂、謙虛和低調,他們開公司不太張揚,只要有實力和人脈就夠了。但在中國,尤其上海,可能更需要有讓人看得到的表面性的東西,要把錢砸下去,將場面做大,包括出去寧可打車,要買車就買大牌,不然會影響到設計師的地位及設計費等。目前,公司的營業額逐年在遞增,能保持20多個員工每年有50-100%的增長。再者,我也發現,設計師其實都不善于管理,也不善于推銷或者運營。
王建軍:之前連總跟我交流時,總說臺灣人從小受的教育是“取乎其上,得乎其中;取乎其中,得乎其下”,對自己的定位和要求要定得高一點,對自己的所得則不要那么高,就是剛剛孫總說的臺灣人身上的謙虛特質。
連自成:我比較簡單,在臺灣沒有開公司,2000年左右受銷售邀請來到內地,來的時候覺得自己是臺灣設計師,要有腔調,穿得有品味。第一次去閔行區的別墅工地,里頭都裝修了,工地四處還都是泥巴。雖然不堪忍受,但也開始慢慢去了解內地市場。其實,我算蠻幸運的,因為有銷售的推動,所以這十幾年來我并沒有太多業務上的掙扎。跟著開發商設計樣板房,然后是會所、售樓處等項目。剛來的時候房地產起步很快,內地對設計的理解度不是那么高,你說什么是設計,他們覺得這就是設計,接受度還蠻高。開頭的五六年內,我開始去了解內地的工法,還有像史老師講的設計語言的溝通,這都是需要花時間去琢磨的。
我做設計,但并未參與施工,其實這塊的利潤蠻大,但是我覺得在這邊我只能做好設計這一塊,所以就更安分地去做一名設計師。這兩年我的心態上也發生一些變化,以前喜歡悶著做自己的東西,但是現在我覺得需要多跟大家交流,雖然同門同種,可是大家的概念完全不同。今年公司內部做了一些結構性的調整,包括成立商務部、品牌部,希望把自己公司的品牌進行宣導,讓更多的客戶知道我在做什么,會做什么,能做到什么程度。
陳翠:1997年來到上海,我才20多歲,跟著公司來的。2004年成立自己的設計公司,只做家裝,除了設計還做工程。剛剛史先生談到他們公司不帶工程產值有一個億,我覺得很辛苦,因為員工有100多人。我們公司人很少,一開始是十個人,現在精簡到七人,基本上所有圖紙都是我自己出,每天都在畫草圖。其實,工程并沒有這么好賺。如果沒有信任的人去做反而會賠錢,所以我們的營業額也沒有那么高。所有項目的量房都是我去,忙不過來就讓客戶排隊。中國有一個習慣,大家看排隊得很踴躍,反而愿意等,當然也有排到最后不想排的。
這個行業給我的最大的樂趣就是畫圖的同時還可以買東西。我們做的跟各位有點不一樣,是用心于雕刻的。若靠女人的力量做現代風格我肯定要被諸位打敗,我們做的是雕刻,復雜得基本上很少人可以超越,這就是我的生存之道。我在雕刻老上海,替業主圓他們的皇帝夢、公主夢、皇后夢。客戶以私人老板為主,如果他能接受就成交了,不能接受就算了,我的野心也不大。但我基本上不碰開發商,最近接觸了一次,生不如死。開會說好的五人變成十來人,然后很多人不懂設計,卻跟我討論《小時代》。開完會我回去上線看了不到半個小時就看不下去了。
史南橋:我寧可做開發商也不做私人業主,因為公司員工都在做樣品屋,不可能臨時去做私宅,而且還要自己選材料,摳平面圖等等。
“我看過太多的臺灣設計團隊在整合上遭遇到問題,尤其是在座的各位每個人頂著光環,可能就是因為這樣的光環讓彼此之間的融合有比較大的問題。從2000年到現在我們其實有很多優勢已經喪失,未來臺灣的設計公司再不整合及拓展,就基本要下課了。”——胡家豪
史南橋:今天看到DHD三個人覺得很羨慕,可以一起座談,有事情還可以一起面對。我不單做室內,還做建筑。我們最大的做到將近80萬平米的樓盤,10萬平米的別墅,景觀也做過幾十萬平米的。反過來,這確實讓自己更忙,若能有搭檔應當會更好。
王建軍:比較擔心史老師哪一天不畫了,公司該怎么生存?史南橋:我一直都在培養。原來,我弟弟在我公司,三年前另立公司當老板,做得也不錯,可能他在我下面總歸有一點壓抑感,我也祝福他。所以,我很羨慕DHD的三位合伙人,真的要合伙很困難,連兄弟都難。
胡家豪:我的經歷可能跟各位不一樣,雖然我是學設計的,在2000年之前我都是在建設公司工作,當甲方。
2000年經介紹去北京做售樓大廳、樣板房,后來在國家某高星級酒店竟標中中標了,發覺競爭對手的公司規模都好龐大。我就在思考臺灣的設計公司能否像內地一樣發展得那么大?回臺灣后我去了臺灣最大的酒店設計公司、商業設計公司,了解它們的運作管理方式。我曾在國內的一個專做商業空間的設計公司任職,離職時,公司的設計費從1800萬遞增至7000多萬,可以說,我一直感興趣的就是操盤。這次DHD就是我將臺灣幾個做商業設計空間的設計師整合起來,做成一個圈子。
王建軍:就是目前你和柯尚達、蔡其瑞三人目前的狀態?胡家豪:對,我們三個人是有分工的,打個比喻,我是張嘴吃東西的,柯尚達先生是負責研磨的,蔡其瑞是負責小腸吸收的。我們的量都很大,最大的是城市綜合體,小的在做連鎖。從大到小,一個是餐食一個是鯨吞。因為設計師是很有個性的職業,我始終對整合有一個觀念是1+1大于2,我們是1+1+1要大于3,將每一個人的價值跟他本身的優勢形成互補。我們的年齡也都大了,我跟柯尚達今年都50歲了,在這個年齡,來大陸也有14、15年的經驗,我覺得這是很好的一個契機,天時地利人和基本上已經到位了。
本次座談所要探討的臺灣設計企業在大陸未來的生存發展空間,真的是蠻值得關注的。因為我看過太多的臺灣設計團隊在整合上遭遇到問題,尤其是在座的各位每個人頂著光環,可能就是因為這樣的光環讓彼此之間的融合有比較大的問題。這個是我從過去到現在的一個經驗,但更感興趣的是未來,從2000年到現在我們其實有很多優勢已經喪失,未來臺灣的設計公司再不整合及拓展,就基本要下課了。
王建軍:對于未來公司的發展規劃,我談下個人的見解,要達到五個化,第一要團隊品牌化;第二是公司平臺化;第三是形象國際化。形象國際化各位都有一定的優勢;第四是創意產業化。這是什么概念?即在室內設計之外要涉足跨界,像譚精忠先生也在做相應的嘗試;最后是服務私人化。
史南橋:胡總,你們現在是自己在整合,還是也在幫其他公司整合?
胡家豪:我們先三個人整合,做出一個樣子,希望大家都一起加盟。
柯尚達:我們希望臺灣設計師自己要整合一起,力量才不會散掉。在十多年之前到上海時,內地的設計并不是那么蓬勃發展。我們比這邊多了起碼20年的時間,已經先跑了,但是現在卻落后了,這是很可惜的一件事。
杜柏均:我們公司成立才七年,在上海有六百人,其中三百人是設計師。我們的老板是內地人,本身還不是做設計的。剛才胡總也提到,作為設計師我們都是有才能的,每個人頭上都有光環。既然我們來到內地,弱水三千只取一瓢是沒有錯的,但是畢竟滾滾長江不斷奔流,人家都吃“胖”了,結果我們還在一口清茶慢慢品,這也不是不好,要看每個人取的東西到底是什么。
2004年我把臺灣的公司丟給我的徒弟,然后一個人過來。先是進了一家公司學習,后來自己做。三年前進入稼禾,帶了三百人的設計團隊。按理說一個設計師哪里有辦法做這么多的東西,這就要借大家的力量,借國內設計師的力量,整合起來做。
我覺得臺灣設計師真的很可惜,香港、國外的設計師早先進來,有的整合得好,個人也特別有名氣。近期,金螳螂并購HBA,梁志天公司被收購,威爾遜被現代合并,既然國外設計公司可以接受,我們為什么不能?內地市場已經成熟,開始優劣淘汰。以前只要有設計就可以接受,現在已經不是了,我覺得這是給臺灣設計師一個很好的機會,你可以把設計做好。剛剛提到私人定制化,我們可能不用去做金字塔底層的那一塊,但是拿下中端偏上這一塊我覺得還是有“肉”的。
林憲政:我們現在在臺灣還有公司。到上海后,我很少跟臺灣設計師交流,比較有聯系的是李珉瑋,因為他是我大學的老師,包括史老師應該算是臺灣的第一代設計師。第二代我覺得大概是從AA或者哈佛過來的,我們把自己定位為第三代。海歸回來的第二代設計師成為我們的老師。如果說我們接受的設計承襲的是這代人的教育系統,那么,我們做出來的會是什么樣子?早期大部分公司都叫某某建筑設計事務所,到我們這一輩,已經不太用自己的名字做公司名,大家可能更強調合作聯盟的觀念。如果從這個架構而言,某種程度上它已經打破了過去所謂的明星、單一品牌的處理方式。
另外,我們反而更注重往內看,因為我們清楚自己只能做到哪里,只要把能做好的那塊做好就成了。很多內地的開發商及建筑師對我們的評價是,臺灣設計師做的東西都很巧,都很靈活,但是那種大筆揮下去的項目可能會比較慢一點,或者不能那么準確。初步量化,我們能掌控的項目大抵在3萬平米以下。至于公司規模,以前學校只教我們做設計,沒有教我們怎么賺錢。做設計的人還真的不太知道如何去規劃公司。
曾傳杰:我在臺灣當過理事長,有社會資源和一些人脈關系。后來自己研究了地理,發現未來市場在大陸,才來到內地。因為本身是臺灣室內設計裝修公會全國聯合會及臺灣裝修專業技術人員公會的代表,可以借著學會經常與國內的學會交流。跟各位相比,我比較尷尬,卡在中間。來內地時,我將臺灣的公司改成企業化經營,把過去以自己為主的公司變成跟設計師合作,進行股份制分配。但我最近在思考,我似乎并不太想當設計師。因為設計師在臺灣、大陸都一樣,幾乎都是打板工廠。每做一套房子,設計之后有施工單位幫忙打板,完工后再拍照。打板是最貴的,但是打完板之后的生產才是真的賺錢,可是我們賺不到生產這一塊。臺灣的設計師如果要賺到生產這一塊,我覺得可能需要跟內地的公司合作,要不然很難達到這一塊。
臺灣設計是具有前瞻性,優點是可以慢,可是現在很多內地設計師已經到過臺灣,他們都在學習怎么慢下來。如果當他們學會了,再過五年我們就很難有優勢。
“現在設計公司人才競爭,找人才一方面靠自身在這個行業的知名度,另外一方面內地設計師的薪資已經非常高。再加上有些臺灣設計師過不來。我覺得臺灣積累了這么久的設計能量,若沒有辦法在內地發揮是很可惜,所以我們試著在臺灣設立一個創意中心,通過科技手段直接溝通。”——連自成
王麗惠:我可能屬于笨鳥先飛,來上海八年了,來了就沒有離開過,一直在這里。我來的時候是因為公司派我來這里當臺干,四年半以后出來自己開公司。我跟大家不一樣,十年前就沒有自己做設計,這十年來我做得最多的事就是教業主如何生活,插花,學茶道,帶他們到世界各地,我覺得這是設計師可以帶給人的一種生活方式,因為不單只有設計工作才是工作。基本上我的客戶都是內地的。我做的案子比較商業化一點,大部分都是餐飲空間,還有服務行業。
柯尚達:有人說一天花幾個小時在工作,我是一天花24小時在工作。我的生活就是工作。
史南橋:老實說我這幾年做了那么多所謂的奢華項目。但我們從小成長的環境,讓奢華在臺灣成為一個負面的詞。反觀內地,奢侈對等于高檔,這是我一直覺得不能接受的。我剛剛結束了上海電視臺《非常惠生活》欄目的邀約,在要70幾平米的空間中滿足十來口的生活訴求。這跟年輕時在臺灣做的小空間一樣,很有意思。這也讓我重新思考并找到一個方向,就是即便年紀大了還要繼續做設計,畫自己喜歡畫的圖。
曾傳杰:從廣義來看,在內地應該要建一些互動機制跟平臺。臺灣設計師在內地除了自己發展,好象不容易再繼續學習。很多臺灣一線的設計師,如果有組織或團隊邀請,他們應該是愿意分享的。
王建軍:連總似乎準備要把研發中心遷往臺北。
連自成:我覺得現在設計公司人才競爭很激烈,找人才一方面靠自身在這個行業的矢口名度,另外一方面內地設計師的薪資已經非常高。再加上有些臺灣設計師過不來。我覺得臺灣積累了這么久的設計能量,若沒有辦法在內地發揮是很可惜,所以我們試著在臺灣設立一個創意中心,通過科技手段直接溝通。我也近50歲了,想多留一些時間在臺灣。
曾傳杰:我在臺灣還有公司,最近我把一些員工調回臺灣,在臺灣接受訓練。我覺得在臺灣找人,從臺灣出圖都比較快,效率也高。最近我也開始接手做項目,未來將臺灣設為總部來做是可行的,因為內地的成本太高了。我們也試圖開始跟臺灣的學校聯系,在研究如何讓臺灣學生過來實習。
孫建亞:在用人方面,大家若能有這樣一個持續不斷的交流,可成立數據庫,供大家共享。
史南橋:學會的概念就是大家彼此提供信息資源,包括所有會員在任用人員時一定要有前一個單位的推薦信。這樣,員工不會隨便流動,在離職前也會負責任地做好交接。我給要來內地打拼的臺灣設計師的建議,第一,原來該有的能力不要放掉,第二不要單打獨斗,要結伴同行。很多人會習慣放掉臺灣的企業,但其實跟其他人合作或者整合,有人留守,有人來內地沖刺,而且還可以對調,是比較可行的。
曾傳杰:如果合伙人同時都有設計能力,整合是件困難的事。我整合過六年,也進行過股份合作,大家也出了錢,但是最后為了某些理念還是會分開。
胡家豪:不管是合伙人設計也好、股份制也好,都有一個過程要走。首先要先整合價值觀。我的兩位合伙人的人生目標是再做幾年之后回臺灣買地過養老生活,而我的想法是退居二線,再由我培養出來的員工在一線繼續經營,將公司傳承下去。如果公司因為我們退休就停辦了,現在就不整合了。
這個價值觀必須先做梳理,因為會影響到下一代的合伙人。所以我對我們團隊設計師的生涯規劃,不是所有年輕人都能夠擔當合伙人,我們要篩選他的性格特質、生活品位、綜合能力等等。然后考慮從一百個人里篩選出五個,經過觀察最后可能再篩掉兩個,剩下三個。在公司發展的同時,我們可以知道哪些員工是我們要留下來的,然后給他不同的待遇條件。這也就是華為所謂的“狼文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