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文藝創作的初衷與歸旨,說到底還是通過審美活動對個體生命靈魂品格完成一種提升,進而實現人內在的精神進化。如果脫離了這一終極目的,或達不到如此境界,那任何文藝作品在價值鑄造上都是蒼白失血的。
優秀的舞臺藝術作品,都是以其獨特的舞臺藝術表現傳達出震撼人心的力量。這種力量可能是一種普通人在命運中不屈前行的曲折故事,也可能是藝術形象在某個瞬間留給觀眾的一種情緒。總之,它是作品與觀眾在藝術欣賞過程中實現的精神對話,從而讓觀眾接受一次審美熏陶與靈魂再造。
喜獲中宣部“五個一工程獎”
如果從作品對觀眾產生的感染效應來看,莞產音樂劇《媽媽再愛我一次》算是實現了以精品藝術高標準的品格塑造來滿足大眾文化需求的服務宗旨,并將這兩種形態的藝術功能于無聲中交融互滲在一起,達到了以主流精英文化影響、改造大眾文化的目的。
今年9月中旬以來,國內音樂劇界、文化媒體、文藝研究者對于9月剛剛獲得中宣部“五個一工程獎”的音樂劇《媽媽再愛我一次》再掀熱議。這部由東莞市委宣傳部、東莞市文化廣電新聞出版局、東莞塘廈鎮人民政府、松雷集團、德稻集團、北京保利劇院管理有限公司和上海視覺藝術學院聯合出品的國產原創音樂劇,自去年4月首演以來,已經在國內外30多個城市巡演120場次,票房總收入1200多萬元。
作為全國首部反映都市家庭生活倫理的親情音樂劇,該劇根據真實的新聞事件創作改編。劇情主要講述了一位跳拉丁舞的單親母親為了讓兒子小強有更好的前途,將他送到家世顯赫的奶奶家成長。小強成年后回到母親身邊,與母親因金錢、留學等問題產生激烈矛盾,當他犯下了不可原諒的錯誤時,母親依然展現出她的大愛與無私。
很顯然,音樂劇《媽媽再愛我一次》既與社會主流價值觀深刻對接,又在思想藝術上精益求精,成為國內音樂劇界的又一重要作品。作品演出期間,形成了我國原創音樂劇的一個觀演高峰。可以說,這是一部非常典型的家庭教育作品,一部可以讓觀演家長或小孩都深受啟發的作品,它講述的親情無價與人間大愛,喚起觀眾最廣泛的共鳴,直擊人們內心深處最柔軟的地方,實現了文藝作品與社會責任的良性互動。
音樂劇《媽媽再愛我一次》在關注思想價值的同時,對作品的藝術表現同樣有著高標準的要求。國內著名的音樂劇制作人李盾、詞作者梁芒、曲作者金培達、歌手周冰倩等人組成的實力雄厚的主創團隊,將作品滲透入大量普適價值教育內涵,又并不一味說教,而是緊貼受眾的審美心理和市場需求,力求做到歌好聽、舞好看、戲抓人、接地氣。該劇成為傳承中華民族傳統美德的優秀藝術載體,為我國的舞臺藝術創作注入了符合時代需求的新氣象和正能量。
音樂劇《媽媽再愛我一次》是東莞市自2007年提出“打造音樂劇之都”構想以來,繼音樂劇《蝶》、《愛上鄧麗君》、《三毛流浪記》、《王牌游戲》、《鋼的琴》之后,于2013年4月創作推出的第六部原創作品。該劇不只是在國內贏得喝彩,其實在國際上同樣廣受贊譽。今年6月,受第八屆韓國大邱國際音樂劇節邀請,音樂劇《媽媽再愛我一次》作為該音樂劇節開幕式首演劇目,在韓國連演四場,并從法國、俄羅斯、韓國等來自世界各地的17部音樂劇作品中脫穎而出,一舉斬獲組委會最高獎項——大邱國際音樂劇節評委會大獎。大邱國際音樂劇節評委會主席尹浩振評價說:“這部中國目前最具人氣的作品,代表了飛速發展的中國音樂劇的最高水準,同時也標志著中國音樂劇正在影響亞洲,走向世界!”
對于音樂劇《媽媽再愛我一次》的藝術成就及獲獎情況,東莞市委常委、宣傳部部長潘新潮表示,一年多來,《媽媽再愛我一次》取得了眾多成就和榮譽,主要是“三個第一”:首先,它是東莞第一部榮獲中宣部“五個一工程”獎的作品;其次,它是第一部得到品牌企業贊助演出的國產音樂劇;再者,它是東莞音樂劇中社會效益和經濟效益兼顧得最好的作品。“一部作品,能開創‘三個第一’,實屬不易。該劇取得以上成就,充分證明東莞市委市政府打造‘音樂劇之都’的決策是正確的;充分證明音樂劇已經成為東莞城市文化的亮麗品牌;充分證明東莞是充滿活力的制造之城、文化名城,不僅能制造玩具家具、服裝鞋類、電子電腦等物質產品,還能制造優秀音樂劇等文化品牌”。
高雅藝術引導市民文明生活方式
音樂劇的呈現形態向來是堅持精英文化和主流文化的品格。它面向的是大眾市民消費者,某種程度上承擔著“寓教于樂”的社會責任。正如音樂劇《媽媽再愛我一次》帶給觀眾心靈的震撼一樣,東莞近些年來生產創演的音樂劇,一直都在致力于提升東莞當地乃至更廣泛的市民群眾的審美情趣和精神追求的品位。
東莞市文廣新局副調研員周漢標,是東莞音樂劇首枚多米諾骨牌的主要啟動者與有力推動者,對于中國原創音樂劇事業的發展投入了“十二分的熱情”。他在談起音樂劇時,絕對比談起他兒子更有激情和想法,以致被媒體和業界譽為“東莞音樂劇之父”。 周漢標多次在媒體圈談論東莞發展音樂劇的社會價值,他認為,東莞政府發展音樂劇所做的努力,其實從出發點和歸宿上講,都是為了通過觀賞音樂劇這樣的藝術形態,引導市民形成一種健康文明的生活方式,確立一種崇高的審美情趣,進而豐富他們的內心精神世界。這是一種最樸素的、最簡明的“人本意識”,也是當地政府部門文化惠民理念的側面寫照。
隨著當下大眾消費文化的興起,精英文化和主流文化面臨著一種“挑戰”。有教化功能的主流文化,其貫徹手段是“寓教于樂”;而大眾文化是生活型的,娛樂消遣是它的主要特征。普通市民群眾如果不能更多地汲取精英文化和經典藝術的養份,一味地放縱感性淺層的初級感觀享受,那就可能帶來諸多消極的后果。人內心的崇高感、尊嚴感、目標感和責任感也將可能隨之失落,而這些正是人性不能上升到更高境界的重要原因。
浙江大學人文學院中國語言文學系副教授傅守祥認為,大眾文化本能地追蹤大眾的文化消費心理、迎合大眾的消費口味,具有一定程度的前衛性和有益性。但是,與高雅藝術或精英文化相比,大眾文化的市場特性和商品原則又決定了它的平面和短視,追求當下即得的瞬間快感或本能滿足成為它的主流。
城市工業化進入發達階段,精英藝術與大眾文化都會齊頭自發加速發展。二者雖然不是處于對立的狀態,但是當大眾文化盛于精英文化時,人們的生活方式與審美取向自然會呈現低層次化的總體特征。這對于人口達千萬之眾的東莞,更是一個重大課題。
東莞是經濟發達城市的一個代表,工業化、城鄉一體化進程也最為迅速。由于這里是以生產制造業為主的工業產業格局,龐大的人口數量與復雜的人口結構交織一起,給社會管理帶來較大的考驗。要維護社會的穩定,除了最基本的就業、治安等問題,這些人群的精神世界的文化需求,主流價值觀的引導和鑄建成為很嚴肅的命題。
東莞這個年輕的城市,僅用20多年就發展成一個經濟實力“富可敵省”,擁有1000多萬人口而外來人口占絕大部分的大市。這個在農業縣基礎上快速發展起來的城市,大部分市民由村民直接轉變過來,市民整體生活習慣、文化基礎還難以適應現代城市發展,他們的基本素質需進行相應的轉變和提升,才能符合社會、城市發展的趨勢和要求。
當下,東莞市民的文化塑造呈現二維結構態勢。一方面受益于改革開放的發展成果,東莞及廣東珠三角地區的人民物質生活實現了大翻身,不僅脫貧致富,許多民眾在豐富的財富面前,尚未尋得理性的物質追求和崇高的精神文化需求間的平衡。他們亟需一種健康的審美情趣熏陶和價值觀引導。另一方面,在東莞及沿海發達城市的外來創業、務工人員,他們背井離鄉在他鄉尋夢,有坎坷與辛酸、有成功與喜悅,這些人群同樣需要更豐富的精神文化產品。
歷史經驗表明,任何一個國家或地區要把全社會的意志和力量凝聚起來,都需要有一套與經濟基礎相適應的核心價值體系。當前,東莞已經針對城市發展成長的特點,提煉出“海納百川,厚德務實”的城市精神,把城市精神中蘊含的“開放包容、平等有序、尚學進取、勤勞樸實、創業創新、知禮誠信、崇德求實”等基本價值取向融入市民教育和精神文明建設全過程,堅持不懈地用這種精神陶冶市民,從而引導他們形成更加健康、文明的生活方式。在這一社會語境下,兼具娛樂教化功能的東莞文化藝術的發展可謂應運而生,東莞城市呼喚以高雅藝術引導市民健康文明的生活方式,大勢所趨,勢在必行。
城市現狀呼喚審美主義精神救贖
在外界的印象中,東莞作為一座新型城市太年輕了,是改革開放和現代化進程中洗腳上田的農民暴發戶的形象代表,缺乏深厚的歷史積淀和文化底蘊。實際上,人們對東莞的想象是中國當前經濟發達地區城市化面臨的普遍性狀況:這里除了遍地的工廠、工地、外來的打工仔打工妹、酒店、金錢、紙醉金迷的夜生活,這里也有懷著夢想奮斗打拼而走上成功之路的勵志故事。
當復雜的社會人口階層在文化追求上呈現方向不明朗,價值觀多元、崇尚目標呈混沌狀態時,總有一股理性的力量在努力將其引導或改造。這股力量常常由政府主政者、精英知識分子、經典藝術塑造者等人匯聚而成。從這一角度審視,東莞近年來高調發展音樂劇、并提出“打造音樂劇之都”的構想便是理所當然情理之中的順勢而為。他們想通過努力,改變外界某些慣性思維的印象和認識。
在光彩奪目的經濟成就的背后,東莞的城市形象曾經被外界帶著有色眼鏡來觀察。一個出色的明星城市,因其關注度較高,它的各個方面都可能被外界放大再放大,像是置于顯微鏡中進行解剖,自然有諸多雜塵出現在人們視野。實際上,東莞的現代城市管理中出現的一些問題有著一種普遍性,只不過這像是舞臺上聚光燈下的明星,其一舉一動都會被記錄,甚至被過多的解讀,其中不排除一些誤解和誤讀。于是,東莞文化精英人士試圖通過精品文化的藝術鍛造,來改變一座城市的形象,并讓市民接受深層的精神熏陶。
同樣按照傅守祥的觀點,在新近發生的數碼技術革命中,信息技術的高度發展和資本主義的全面滲透,促使人類文化走向徹底泛化,人類的文化重心也由思想精英型走向消費大眾型,物質世界極大豐富卻又極不均衡,文化影響極其廣闊卻又極不厚重;單一性的工業文化獨霸世界,許多大眾被巨大的生存壓力和快速的流行時尚所左右,淪為工業化和市場化的奴隸,成為無思想、無主見、無個性的精神盲流,整日沉浸于替代性和虛擬性的滿足之中而不能自拔。
面對審美趣味轉向大眾消費文化這一現狀,大眾文化的掌舵人更多的是那些完全聽命于資本和市場的所謂“文化經濟人”和“經濟文化人”。但是,文藝創作或在文化生態中,是不是總該有一種基礎性法則的堅守?這是當前城市化和消費主義時代面臨的共同問題,而東莞的決策層、文藝界早已意識到這種問題的客觀存在。自上而下所能做的,就是通過高品位的藝術作品,以強勢姿態進入文化消費市場。它在介入形式上是作為一種市場主體的參與者,但服務的宗旨卻是惠民、引導市民向著更高層次的精神境界前進。推進東莞音樂劇事業的發展便是這種努力的具體表現。
不僅僅是剛剛獲得中宣部“五個一工程獎”的《媽媽再愛我一次》,近年來陸續推出的東莞原創音樂劇《蝶》、《愛上鄧麗君》、《三毛流浪記》、《王牌游戲》、《鋼的琴》、《王二的長征》等都是高標準打造的優秀作品。這些作品在進入市場時,都是以絕對的低票價吸引普通市民觀眾。例如東莞玉蘭大劇院采用政府補貼、限價經營的模式,每年上演高雅演出100多場,平均票價僅200元左右,最高票價僅480元。正因為如此,以致外界常常流傳著北京、上海等外地的觀眾乘飛機到東莞大劇院看演出的趣談。
從東莞音樂劇系列作品的成就及在群眾中引起的反響,可以解讀出一種藝術樣式與市民精神成長的秘密,一個城市與藝術的互動關系。它從某種意義上,體現了一個城市的追求態度與文化立場,那就是,經典美學重點關注的是人的精神層次和心靈世界,并以一種悲憫的情懷、莊重的態度追求人性的超越性提升和存在境況的不斷改善。因此,阿多諾、馬爾庫塞等人所提倡的審美主義的精神救贖理論,在今天的東莞城市文化發展中仍有相當大的現實價值和參考意義。
總而言之,在多元糅雜的現代生活面前,健康向上、激勵前行、鼓舞人心的文藝產品,是安慰民眾內心的一劑良藥。從這一層面來解讀東莞以打造音樂劇為主的精品藝術創作生產,這不僅是一個文化構建問題,更是一個意識形態問題。
兩種文化格局逐步實現共融共建
東莞為實現經典藝術與大眾文化的融合,選擇了音樂劇這種藝術門類有一種必然性,這也是水到渠成的實踐探索。音樂劇自身的特點也兼具藝術品格的高端性和面向大眾的親民性,也促成了音樂劇成為東莞推行精品文藝普及實踐的重點藝術范式。
值得關注的是,東莞音樂劇讓精英文化和大眾文化同頻共振攜手并進,甚至在一定程度上走向融合。像 《媽媽再愛我一次》、《鋼的琴》等音樂劇作品,作為主流精英文化,為了保持嚴肅的思考品位,不為迎合大眾一時的趣味而放棄自己的立場。但同時,其故事內容、視角又是大眾的,符合普通大眾的心理接受特征,并且演出時放低了票價門檻,讓更多的人能夠欣賞到高雅藝術,這就讓兩種文化格局逐步實現在共融中走向共榮。
南京藝術學院教授居其宏曾撰文分析音樂劇的特點,他指出,“音樂劇是普通人的藝術,是工業文明中的市民藝術或都市藝術,它毫不遲疑地向世界宣告自己的市民性和世俗性”。音樂劇可以成為當代文化意識的承載者和傳播者,能夠表現當代普通人的日常生活、喜怒哀樂以及他們所關心的種種人生命題。藝術家通過音樂劇生動有力的藝術表現和高水平的劇場展示來豐富當代人的精神生活,使作品成為塑造當代文化品格和健全的現代人格的精神導師,從而不斷影響著、改變著乃至完善著當代人的生活方式。
居其宏還認為,音樂劇是通俗的藝術,是為普通人的藝術,也是寫普通人并演給普通人看的藝術,因此,它的內容和形式,它的藝術語言、表現手法和藝術風格,總是為絕大多數觀眾所易于理解和易于接受的。縱觀音樂劇歷史上的優秀之作,無一不在極其自然、平易和親切的傾訴中施展自身那撼人魂魄、扣人心弦的魅力,無一不是用群眾喜聞樂見的主題、素材和手法來激活群眾的審美欲望并最終徹底感化他們。
此外,音樂劇表現形式的輕松、活潑、幽默、詼諧等風格,拉近了與市民的距離。劇中展現的是活靈活現、大喜大悲,風風火火,無拘無束,明朗豁達、樂觀寬容的健康人生,它讓觀眾看到夸張、變形、荒誕的藝術形象,既幽默又深刻,在輕松活潑的舞臺展現中滲透著嚴峻的人生主題,在辛辣的諷刺中跳動著一顆善良寬仁之心。
何嘗不是如此?當你走進劇院,與 《媽媽再愛我一次》中的小強、小強的媽媽相遇,你會感嘆母愛的偉大與親情的珍貴是那樣容易撩人心弦;當你在《鋼的琴》中領悟陳桂林的那份執著,你會對他的精神產生由衷的敬意;當你與《王二的長征》中的王二一同“行走”在長征的途中,你會感知自由與信念在內心的重啟,等等。這些刻骨銘心的感悟與震撼,就來自于藝術的魅力與力量。
每個人都是普通人,每個人都需要從感性層面走向理性的高度,從個體走向群體,從觀察者走向擔當者,而這一實現的途徑,有時是藝術,有時是自省。直到某個時刻,我們的深層意識中會醒目地閃現一個字,那就是王二在信中初識的一個大大書寫的“人”字。
(圖片均為音樂劇《媽媽再愛我一次》演出劇照 ,由東莞市文廣新局提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