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你還在倫敦時是怎么決定要去Bucharest拍攝這些孩子的呢?

我是一個時尚攝影師兼電影制作人,以前從沒有進行過一個私人的拍攝項目,所以我也不知道能夠做出什么樣的成果。不過自打聽說有一群生活在Bucharest街頭的流浪兒,便很想更深入地了解。
在做了一系列的調查之后,我去了一趟Bucharest,在那的第一天我在街上見到Costel,為他拍了一張照片。雖然之前看到過一些圖片,但是當親眼看到孩子在街上吸食使人致幻的化學涂料時還是覺得難以置信。Costel是我見到第一個這樣做的,也是年紀最小的一個,他當時才13歲。看到孩子吸毒讓我感到很震驚,我不停地在想:“這怎么可能會出現?為什么?”我感到措手不及,不過現在我已經習以為常了。
第二天我又在街上見到了Costel,并且給了他幾張那天拍的照片。他同意我再多拍一些,之后他小心翼翼地邀請我去看看他住的地方,如今我已經連續3年不定期造訪那里。沒有共同的語言,攝影成為了我們交流的方式。在至今為止的生活中我一直都在攝影,并且一直樂在其中——當然我也用它養活自己。但這是第一次我感到攝影對自己的意義,這是我做過的最有意義的事情。
語言的障礙有沒有影響你的拍攝呢?
這些街頭孤兒中沒有一個會講英語,我也不會說他們的語言,所以我必須用時間來獲得他們的信任。我的方法很簡單,就是定期去探訪他們。
我會從倫敦給這些孩子帶些小東西,會和他們一起出去閑逛,我尊重他們的意愿,時間久了他們就知道我會經常來,不是那些拍了照片就走的游客,當了解到這一點之后他們很感激我。大概開始拍攝一年之后我又認識了一些其他的孩子,他們當中有些人曾經去過倫敦,可以幫我進行翻譯,不過后來我覺得并不需要太多的解釋,他們只是孩子,他們喜歡開玩笑,喜歡一起玩。
有一個孩子聽不到也講不了話,其他的男孩和他交流就通過比劃或者畫出來,這也是我和他們交流的方式。盡管我現在也在學習他們的語言了,我覺得以這種方式交流是一個很好的開始。我必須要相信他們,就像他們相信我那樣。
有一個居住在隧道里年紀比較大的自稱Bruce Lee的男人,他是那一帶的老大,一個身上有很多刺青的威風的人物,他一直照顧這些孩子,孩子們也很尊敬他。后來Bruce也開始為我提供保護,他很歡迎我去那里。

你是怎么樣安排自己拍照的時間的?
開始時我只有白天去拍攝。Bruce通常會讓我和他一起待在隧道里,不過我待在那里就意味著別的孩子失去了落腳處,所以我就住在附近的一家賓館。現在我和一個基金會合作——我們建了一所房子為孩子們提供住所,這樣我就能和他們待在一起了。
拍攝是不可能提前安排好的,我并沒有什么計劃。我不會制定一個備忘錄或者嚴格的跟隨某一拍攝目標,多數時間我就是在街上和他們坐在一起,看他們越玩越開心。

為什么這個項目使用了膠片和數碼照片兩種方式?
當我開始拍攝這個項目的時候用的是一臺佳能的F1,這是我父親在1972年買的。因為這是一個私人項目,而我以前又從沒拍攝過相關的東西,因此我覺得應該用一臺開始學攝影時用的相機。并且我也很喜歡膠片的質感,配合F1使用的一些鏡頭成像非常棒,它給我帶來了非常漂亮的照片!不過拍膠片就意味著需要隨身帶著很多膠卷,不停地更換膠卷,然后去店里沖底片,這是一個很需要時間的過程。所以我總是隨身攜帶一個卡片機來抓拍一些稍縱即逝的瞬間,用數碼相機又或者只是為了減少顧慮更自由地拍攝。之后我開始帶著一臺佳能的5D Mark Ⅱ和7D,這樣一來的問題就是我總得帶一大堆設備!
因此我重新對設備進行了評估,把除了5D Mark Ⅱ和卡片機以外的設備都舍棄了,這樣的狀態保持了一陣,但我還是覺得設備太多。
當索尼的全畫幅相機RX1發布的時候,我發現這就是我需要的全部。它是高畫質和易攜帶的完美結合——而且它看起來也不是顯得很貴,這對我的拍攝來說很關鍵。現在我就只帶這一臺相機了。

孩子們對你的相機有什么反應呢?
有些時候,我會在他們坐著的時候開始拍一些肖像照,此時他們開始會顯得游手好閑。這樣的拍攝很有趣,但拍攝的瞬間他們顯得不太真實。Costel是我最喜歡的拍攝對象。他不會因為我的存在而改變自己的行為方式,并且十分配合我的拍攝。
在拍攝這個項目的時候,有沒有哪個瞬間曾經讓你不想拍照?
有的。這種情況發生過好幾次,不過多數是在我拍攝視頻的時候。Costel和我經常待在一起,我們是好朋友。他在這個艱難的環境中長大,而我雖然是他的朋友,但畢竟是一個外國人,經常要離開他。

他還很年輕,他的情感也還在發展中,有一些時候他會突然對我發脾氣。例如他會指責我靠這些照片賣錢而他卻還是困在這里,他會變得很情緒化,每當那些時候我就會放下我的相機,不再繼續拍攝。

戰地攝影師經常談到有時候必須讓自己置身事外,以一個攝影師的身份來思考,對你來說也是這樣的嗎?
我以前從沒有拍攝過這種類型的作品,我覺得并沒有讓自己足夠地分離出來,我覺得自己太投入其中了。6月份我最后一次去的時候,我為了一個叫Nico的生病的孩子而臨時延長了我的行程。后來他確診為艾滋病,他能夠呼吸已經是一個奇跡,更不用說站起來。我確保他能夠住在醫院里,沒有拍任何一張照片。
你回家之后的感覺是怎樣的?你是怎么度過調整期的呢?

開始時很艱難,最痛苦的時刻是在醫院和Nico告別。我反復確認有能夠聯系到他的方式,不過這時語言障礙的問題就顯現了。這是一段很難忘的經歷。當你做這樣的事情的時候人們往往會問,你的下一步計劃是什么呢?你還打算做哪些別的項目?在這之后我還沒有考慮過拍攝別的項目。這就是我的情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