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顯然在個人拍攝項目上花費了很多時間。你是如何選擇拍攝項目的?
當人們表現出某種極端的行為時,我就會感到興奮,并且想要一探究竟,尋找出形成這種行為的原因。這讓我決定拍攝愛古里人。他們相當偏激,而且他們的行為也的確十分恐怖。他們認為,世界是神明創造的,所以所有的東西都不會褻瀆神明。他們用極端方法追求信仰的邏輯在于他們認為所有的道路都能通往神明,無論是多么極端的道路。為了證明這一點,他們做一切被認為是現代社會禁忌的事。他們睡在尸體之上,用頭骨喝水,吸食大量的毒品……
他們從火葬場收取頭骨和其他骨頭,它們相信在這些骨頭里蘊含著生命之力,這種力量可以用于祭祀。他們甚至從恒河里打撈尸體并吃掉。一般人都會覺得他們所做的事情非常駭人,所以他們通過直面恐懼和直接做出恐怖的事來克服恐懼。
在Varanasi,人們都知道愛古里教派在宗教儀式上會使用死者的遺物。Sri Baba Nagnath Yogeshwar是愛古里苦行僧的領袖,他的修行處坐落在印度的一處與死亡最接近的地方——河邊火葬場,同時那里也是個大浴場。
他的雙臂已經17年沒有彎曲過了,人們聲稱他在過去的7年里都沒有吃過任何食物,只獨自生活在水中。其結果是他的身體已經變形,他的肩膀和肘關節都只能固定不動,而且雙臂只能放在離身體兩側45°的地方。這樣也許你就能理解為什么我的導游被這些家伙嚇壞了!

在與這些所謂的食人族交往的時侯,你是否有所顧忌?
比起這個,我更害怕感染麻風病或肝炎!他們會攻擊別人,并將血液涂在他們身上。我已經被灰燼涂抹過好幾次了。這是非常嚴峻的考驗,但是因為我非常尊重他們,所以他們也非常尊重我。
聽說愛古里人十分神秘,你是如何與他們取得聯系的?
是的,他們的蹤跡真的很難尋覓,但我做了一些調查,發現了他們修行的主要地點。當我到達Varanasi之后,我著實花費了一些精力,但我最終設法說服了兩名導游帶我去找他們。因為愛古里人的名聲問題,想在某些城市找到中間人非常困難。
你是怎么獲取他們的信任的?
我只是簡單地解釋為什么我對他們的行為產生了興趣。我覺得很有意思的是,他們喜歡通過祭祀獲取生命之力。歐洲大陸也曾有過這樣一個漫長的時期,主要是中世紀天主教教會倡導禁欲、苦行的時期。因此,我開始理解他們了。此外,我的相機總是帶在身邊,它成為了我的一部分,所以我覺得坦誠地將相機顯露給別人會讓我看起來更有誠意,而不會像一個偷窺狂。
同樣,我不會要求他們擺拍或做出與平常不同的舉動。最后他們開始與我交往并告訴我他們選擇這個信仰的理由。在那里甚至有個信徒是美國人。他很開朗,而且英語寫作非常棒。我愿意表現他們本來的樣子。

你通常是嘗試拍攝一大群人里的每一個還是會有選擇地拍攝一些人,然后去講述他們各自的故事?
我一般選擇個別的人進行跟蹤拍攝,這樣一來,他們的故事就能自然而然地呈現。我總會提前設想一個能夠闡釋主題的構圖,但是當我到達現場后,就會發現現實情況總是和想象中的不一樣。
當你和這樣一個極端的群體在一起時,你是站在后面靜靜拍攝,還是會與拍攝對象積極互動?

我更傾向于和他們交談!我喜歡嘗試去打開一個人的心扉。常做的是一起吃飯或一起喝茶,通過這種方式進行交談,他們會感到輕松,你也能夠看到拍攝對象最真實的一面。
你能描述一下你最普通的一天是怎樣度過的嗎?你的工作的流程是怎樣的?
我計劃在一天里完成兩件事。我在Varanasi最平常的一天從準備設備開始:準備備用電池、備用存儲卡等等。接著我和我的導游一起出門,跟拍那些愛古里人。我會花費至少4到5個小時跟我的拍攝對象在一起,當然只要他們允許,我能呆多久就呆多久。在拍攝間隙,我會找到有Wi-Fi的地方備份我的照片。
到了晚上,我會處理、編輯、篩選照片,從200張照片中提煉出最好的15張。篩選的過程非常殘酷。你可能拍攝了3張非常棒的照片,但是只有一張可能被采用,因為另外兩張可能與攝影主題不符。
他們允許你拍攝他們的宗教儀式嗎?你需要費功夫去說服他們嗎?

我確實需要費些功夫去說服他們讓我拍攝他們的宗教儀式,但是一旦讓他們感受到我的真誠,就沒有問題了。一般來說,事前的功課包括與街上的人搭訕。由談話的第一個人找到第二個人,再由第二個人找到一個被認為是非常圣潔的神職人員。所以我要去見很多人。我花了很長的時間才認識他們。
例如,在其中一張我最喜歡的照片里,你會看到有個人在用頭骨喝水。我成功地找到了一個與他相識的人,并且帶我去見了他。他就住在一條狹窄彎曲的小巷里。頭骨對于愛古里人來說是生命力的象征,這個人花了大約6分鐘就用頭骨喝掉了2斤半的威士忌!
當我向他介紹我是誰的時候,我表現得非常恭敬,之后我向他表示我想拍攝他們的宗教儀式。我們在一起喝了杯印度茶,他向我解釋了他們教派以及其他教派的理念。交談過后,我用我的誠懇說服了他。我被允許在儀式上拍攝儀式的準備部分,但我需要盡量遠離其他出席儀式的人。

你有沒有被迫參與吸毒或喝酒的時候?
說到這個,我想起我的導游在跟我談論愛古里人并介紹我去找另一個作為神職人員的苦行僧時,他突然掏出手機,向我展示了那個人的陰莖纏著樹枝的照片。他問我是否仍然想去見那個人,我答道:“當然!”當我到達那里的時候,他們正往一根煙斗上纏布,然后用它來吸食幾碗極純的大麻。他們圍坐成一圈一起吸食大麻,之后他們把大麻給我,但我沒有吸。我拍攝了一會兒就逃離了那里。
當時,我假裝不懂怎么吸,于是去吹它,結果這些珍貴的大麻都被吹跑了!在那以后,他們每次一起吸食大麻時都不會再叫上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