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過很多次臺北,但第一次去看電影還在是半年前。在信義區一家誠品分店樓下,中正大學羅世宏教授帶我們觀看了《漢娜·阿倫特》。我本以為這樣的小眾電影應該只有極少數人感興趣,又是上班日的下午,但電影院里還是有三成左右上座率,而且還遇到了許多臺灣媒體人朋友。
那次最想看的電影是《看見臺灣》,但可惜的是當時還未上映。這部紀錄片后來獲得廣泛好評,還獲得金馬獎最佳紀錄片獎。在這之前,許多大陸年輕人記住的臺灣電影是《那些年》。之前的《艋舺》和《賽德克·巴萊》《海角七號》,在大陸的票房都不是很好。
和香港電影一樣,近20年是兩地電影最失落的時光。
臺灣電影在大陸賣得不好,大陸電影在臺灣的票房也相當一般。比如在大陸火得一塌糊涂的商業片《泰囧》和《讓子彈飛》《中國合伙人》《一九四二》《唐山大地震》等,臺灣觀眾直呼看不懂,票房也一塌糊涂,但《失戀三十三天》這樣的都市愛情故事以及《畫皮》《甄嬛傳》在臺灣收獲滿滿。
兩地受歡迎程度差異巨大的電影大多數是本地敘事的,你描述你的悲情和滄桑、榮耀,但我卻找不到共同回憶。“同文同種”沒有錯,但能讓兩地人同時喜歡的,更多的是古裝片,或是那些傳達傳統價值,以及對人類社會進入后現代社會共同問題進行思考的影片。前兩者或許還有文化上的地域性,后者則沒有。
海峽對岸,除了上世紀80年代末才得以回鄉探親的國民黨老兵外,沒有那么多人有“鄉愁”。電影里的辛亥革命、老民國、五四運動、抗日戰爭,臺灣本土人都沒有經歷過。臺灣社會經歷了與大陸徹底不同的現代化和歷史過程,造成了兩岸之間在歷史經驗和文化理解上一直有差異。
比如《海角七號》展現的便是臺灣本土意象,而不僅僅是愛情片。《一八九五》也絕不是我們熟悉的英雄鄧世昌,更多描述的是臺灣人如何在戰爭中不斷被遺棄的心理情結,同時也讓客家人在臺灣的主體性角色,鮮明地呈現出來—從大陸遷入臺灣的客體變成守護臺灣的主體,讓臺灣客家人對以往被描述的原鄉意識、做客心態徹底改觀,喚起了臺灣人對臺海歷史記憶與文化認同的思考。
侯孝賢、楊德昌曾開創了臺灣電影在大陸的黃金時代,他們的電影就像鄧麗君一樣,始終未能在大陸上映,但深深影響了一代大陸文藝青年們。
《中國合伙人》《一九四二》《唐山大地震》等在臺灣票房一塌糊涂,但《失戀三十三天》這樣的都市愛情故事以及《畫皮》《甄嬛傳》在臺灣收獲滿滿。
拍《悲情城市》是因為一首名為《港都雨夜》的歌曲觸動了侯孝賢的內心,他突然想把“臺灣歌那種混雜了江湖氣、艷情、浪漫、土流氓和日本味,又充滿了血氣方剛的味道拍出來”,然后有了朱天文在《悲情城市》劇本里的那一句話“雨霧里都是煤煙的港口,悲情城市”。侯口中的味道,哪怕像我這樣從小收看臺灣本土劇長大的閩南人都難體會。我相信,《悲情城市》等電影若在大陸上映,無論在當年還是今天,都很難會在大陸取得票房上的成功。
臺灣已經不是能用傳統中國文化可以概括的了,價值觀的多元化、文化上的輕盈等,都是臺灣人數十年努力的結果。《漢娜·阿倫特》等小眾電影得以引進,并有一定受眾便是很好的證明。或許對許多有機會到臺灣自由行的大陸青年人來說,臺灣是個厚重與小清新并存的所在,它的確保留著一些大陸已經失去的傳統,但也有屬于自己的記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