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景德鎮,有這樣一群人,他們遠離喧囂的都市,隱于青山田野之間,潛心專研,身邊陪伴著的總是那些堆積如山的陶瓷器皿,那是光陰的沉淀,也是無數累積打磨出的光華。

陶瓷,借助泥與火煥發出不同的色彩,如今已與我們的生活密不可分。今天,四位不同身份的陶藝工作者走進了我們的視野中:設計師應健和美國陶藝家Derek Au是高嶺陶藝工作室的兩位創辦人,目前主要在景德鎮從事創作,高嶺團隊希望用實際行動來傳播和推廣屬于中國的陶藝;徐瑞鴻是臺灣當代陶瓷藝術家,讓陶瓷走向普通人的日常生活是他一直以來追求的方向;金貞華是一位韓國留學歸來的陶藝家,借助于陶瓷表現對美的感悟。他們的生活,也許就是在揉泥、拉坯、配釉的循環中累月經年的。不像電影里那樣浪漫,而是在一系列構想和塑造的循環過程中,繁雜而瑣碎。雖然陶藝文化在當今被討論得轟轟烈烈,但他們始終保持著冷靜獨立的態度,心無旁騖,專注于陶藝創作中,不斷突破各種可能性,嘗試尋找新的創作語言。當他們坐在一起交流各自對“陶人生活”的理解時,我們能做的,只是靜靜聆聽:

徐瑞鴻:從事陶藝這么多年來,我發現每個人的風格要轉變其實很難,我14歲開始喜歡青瓷,一直在青瓷的文化中深入,希望讓青瓷產生實用化的價值。同時簡化實用器形的形態,由小到大。十幾年來,我把對青瓷的感受,通過釉料和造型的變化展現出來。以后我會慢慢把自己作品的面貌與國內各地窯口統合,成為一種新的陶藝面貌,融會貫通的集合式發展對我來說很重要,我想呈現青瓷不同的形式。
金貞華:的確,陶瓷有著別的材質不能替代的美感,但也由于陶瓷本身的局限性,想要打破傳統的概念,其實并不容易。我的創作初衷本來也是想表達一些內容,但是現在做了這么多年,我覺得形成自己的風格并且符合自己的性格才是我真正想要追求的東西。
Derek:我在美國也做陶瓷,來景德鎮七年了也一直沒有離開陶瓷。我覺得陶瓷就是人與泥土、窯之間合作出的作品,時時刻刻充滿驚喜。比如,我做小器皿用西方很縝密的計算方法切割、黏著,但我突然發現,我好像被一些思想局限了,所以正在試圖打破這種局面。其實這兩年我很慚愧的是一直沒有做太多自己的東西,但我做了上萬個試片,我希望能從中找到屬于自己的陶瓷語言。

應健:其實你在嘗試的過程中已經很成功了,因為你擁有很多失敗,每個人的創作過程都是這樣,陶藝本身就是一門很深奧的學問,無論你做了多久,仍然會覺得你要學習的東西太多。
徐瑞鴻:所以我覺得作為一個陶藝人,不僅表現陶瓷的美感,更重要的是要經過一個不斷的嘗試和失敗的過程,從中得到啟發。我一直堅持實用主義,哪怕一個小杯子、碟子都應該展現它本身該有的氣質,而這種氣質也是我生活上的感受。陶藝以實用為主,要能夠融入人們的生活。我認為這是我的責任,也是從我這幾十年的創作中體會到的。

應健:的確,陶藝家就該有屬于自己個性的特征,所以陶藝的創作過程可能會很艱辛,但最終能夠形成自己的語言,回過頭來才發現,之前所有的失敗都是值得的。
Derek :但是我發現現在有好多人,無論哪個國家的,都跑來景德鎮做陶瓷,這其實是一件很難的事情,成型、配釉、燒窯,這是一個很漫長的過程,并不是一兩天就能實現的。
金貞華:那可能是因為他們根本不了解陶瓷,不知道這個背后要了解和掌握的東西太多了,而且你看現在景德鎮的陶藝街上各式各樣的作品,但歸根結底能不能經受“誠實”兩個字的考驗?一個好的陶藝人是站在自己內心的角度,做出來的東西自然而然地會很真誠,所有的藝術作品都會讓生活更美好,而不是一味地追逐甚至沉淪。

徐瑞鴻:其實這也一定程度上體現了對陶瓷的熱愛程度。像我們每天就是潛心在自己的世界里,反反復復做這些事情,甚至會把一個小杯子當作藝術品做,通過手與泥土、釉色結合,從一些細節中產生的美感是永遠無法被替代的。
應健:這也就是我們所說的陶人生活吧,陶瓷已經變成了一種不可替代的生活方式。比如徐老師的茶具,就是在他一次次的使用過程中不斷調整設計造型的,金貞華在她的生活中營造優美的工作環境,所有的作品都與她的生活有關。其實陶藝家的生活空間更能體現創作理念。當自己的創作不是孤立存在時,生活影響創作,而創作也改變了生活。
金貞華:是啊,我每天的創造就是生活,這個過程我很享受。我喜歡陶瓷,更喜歡我在制作時,接觸泥巴的感覺、獨處的時間,這個過程就是我把對生活的全部感受融入其中。

Derek:西方把陶藝與藝術分開,把一些很現代的藝術思維帶到了陶藝的創作中,強調個性,陶藝家賦予器物的造型是要有美感的,這就是藝術。但我覺得陶瓷就是生活的一部分。像金老師說的一樣,就是把對生活的感悟放入陶瓷的創作中。
徐瑞鴻:其實陶人生活就是一個專注度的問題,最主要的就是找到生活的重心,我喜歡用自己做的器皿過自己的生活,而這些器皿的美感又是我自己可以掌握的,這才是最讓我感到滿足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