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回青果

這是一條蜿蜒的河流。沿著她，我仿佛回到那個繁華一時的青果巷。

船行。

“喃喃吳語，戀戀江南。槳搖水波處，青果巷中來。”泛一葉扁舟，我隨船而動，近旁赭紅色的大門和泛青銹的銅鎖無不訴說這段滄桑的歷史。

當青果巷還是被人們喚成千果巷時，《常州賦》便曾載：“入千果之巷，桃梅杏李色色俱陳。”常州方言中，“千”與“青”同音。小小青果，連這名字的由來都充滿著方言的神秘和情趣。

上岸。

我漫步在數百米長的悠悠深巷，“庭院深深深幾許”說的大概便是這個吧。腳下的苔蘚因為常州的濕潤天氣得以滋生，周遭的空氣也都散發著略微晦澀的氣息，也正是氤氳之氣才能將青果的美麗欲蓋彌彰。小小青果，凝聚了數千年常州古跡的精華和人物精英，是常州文化基因的活化石。

眼前河水靜若，耳邊卻響起當時船槳的劃水聲、喧囂的叫賣聲。一聲聲、一句句。都如玉珠輕落在玉盤，雨水滴落在屋檐。亦或是留在鏡頭前。更是叩在了我的心田。若干年前，這里是商販聚集之地，以果品而著，因為靠老運河，這里是南北各種果品的集散地，河內船舶云集，兩岸果品店鱗次櫛比。我的心隨著水融化、蕩漾、流淌、不問出處、不問歸處。青果就是這樣神奇。她讓人覺得未曾來過，卻未曾離開。

隨著河流的延伸我來到了八桂堂（坐落在青果巷82號）。500年前、唐荊川在這里建造了一座大宅子，占據了小半個青果巷。中國古代把考中進士稱為“蟾宮折桂”，考過第一名的人，心中總有個“折桂情結”，于是宅子里就有了八棵桂花樹，號稱“八桂堂”。荊川先生一直被常州人視為英雄。不僅僅是因為地方的驕傲，更是因為他身為抗倭的將領的愛國情懷令人動容。

而今，我站在名人曾經站立過的地方，心中所想所念是否也會與之有所契合，我不敢妄加揣測。河水依舊平靜、偶爾會有旖旎的燕子掠過塘心，暈開一圈圈的波紋。此情此情何以笙簫默，唯水唯巷言罷皆寂寞。不如淺斟低吟道：“東吳地宜，多河且碧。蘇杭兩地，古鎮白堤。秦淮河畔，小窗閣樓，紅妝女子，雅俗共至。唯有常州，不負水流，制衡春秋，孕育青果。”

一聲“下雨了”劃過寂靜的小巷。話音剛落，果然絲絲小雨便紛至落下。我躲進了一家名為“時新”的書店。書店是由老房子客廳改成的，不過20平米，兩邊兩只粗糙的木頭書柜貼著墻，中間還擺著兩只立式書柜，書是幾乎塞滿。我的手拂過這些書籍。心里想著：“這得看多少年才看得完啊！”

“我從十七歲就來這看書，這大概是我人生的最大樂趣了。離了它，我還真不習慣。”

我抬頭便看見了一雙流轉的翦水秋瞳。說這話的女子約莫三十歲上下，正盯著我手下的幾本書。不知是否打擾了別人的雅興，總之我不好意思的縮了縮手便匆匆離去。

走出書店，恰好天已放晴。只是屋檐上的水還留戀雨天的綿延，滴落在門前的青石板上，滋潤了顏色。此時，我摸摸干癟的肚子。“是時候犒勞你了！”沒走幾步便遠遠的看見一塊招牌“錢進麻糕店”。這有意思！令我更驚奇的是這家店里還有“馬腳爪”的存在，這可是我幼時最愛的零食了。店內生意好的出奇！免不了要等上一段時間。此時不少人操著方言拉著家長里短。談話中也透露關于這家麻糕店的歷史。夫妻二人起早貪黑就算是隆冬的節令天沒亮就開始工作。麻糕師傅憨憨的說出來了原因，主要是為了附近的小吃店趕早，出爐后要送給他們，好讓他們開門營業時供給顧客。就這一個小小的夢想也值得這么辛苦？青果，你究竟還有多少夢想等待實現？

我心似水，塵埃如灰。曾在夢里回，醒時不再會。老街是一座城市的記憶坐標。多、快、好、省的發展自然能夠讓我們收獲現代化的生活。生活的品質也會迅猛的提高，但不能以歷史的沉淀作為犧牲去換得那所謂的“現代化。”

青果，隱沒在林立的高樓中。在鋼筋水泥的夾縫中求得一絲的存在感和歷史人文沉淀的責任感。正因如此，身為常州人、特別是政府，才更加迫切的希望能夠修繕、保護好這個美好。莫讓青果真的成為一個令人惋嘆的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