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字原來并不黑

很多情況下，文化間的沖突是顯而易見的，中國人死了，送葬的人穿黑衣戴白孝，西方人在結(jié)婚的時候，穿黑衣套白紗。黑在中國預(yù)示著死亡與黑暗，西方人卻將黑視作了純潔和高尚。讓我們撥云見日，找找“黑”的根兒。

關(guān)于黑，《說文解字》的定義是：“火所熏之色也。”被火熏過的就叫黑，寫這一注解的時候，或許，許慎是自油燈來的靈感。

黑是神靈 黑是“優(yōu)等生”

在遠(yuǎn)古時代，“生活環(huán)境造就了人們對“黑”的崇拜。那是因為，黑夜籠罩，篝火稀少，四處傳來猛獸的吼叫，甚至不斷出現(xiàn)人被猛獸傷害、吃掉等情況。古人因此而恐懼，由恐懼而生敬畏，也就崇敬起了黑夜。當(dāng)大量燃起篝火，群惡不進(jìn)，猛獸不敢入侵后，火則是神的化身，篝火燃盡，黑色的炭灰是神留下的，就這樣，黑被視為神，古人崇黑就是這么來的。

在五行里，黑在北，所以，北方的神被尊為黑帝，《呂氏春秋》說：“北方曰玄天”。玄的本意是黑。以玄為黑，其實玄和黑還有略有不同的，玄指的是略帶紅色的黑，高空的深青色也叫玄，古時所說的“天地玄黃”，是一種虛幻的概念，是由高空的深青引申而來的幽深微妙的境界。

三千多年前的商代，崇紅與黑。紅象征著血液，黑色寓意著土地。周和秦，黑亦被崇尚。比如：《禮記》說，入冬，周天子要“居玄堂”，“乘玄路”，“載玄旗，衣黑衣，服玄玉”。大冬天，天寒地凍，周天子住在黑屋里，乘黑車，舉黑旗，穿黑衣，吃黑色的玉。《史記·秦始皇本紀(jì)》說：“方今水德之時，改年始，朝賀皆自十月朔。衣服、旄旌皆上黑。”秦代，舉國崇黑，不論皇宮還是鄉(xiāng)野，秦人都嗜穿黑衣。

古時，黑曾被視作了靚，為此，《左傳》說：“昔有仍氏生女，黰黑而甚美光可鑒，名曰玄妻。”黰的本意是特別黑，玄也有黑的概念，特別黑的“玄妻”。

結(jié)婚的“婚”，古字的“婚”其實就是黃昏的“昏”，何謂“昏”？《說文解字》說：“昏，日冥也。”太陽落山了，天黑了，憋了一天的小伙子出寨子了。另外寨子里的一個姑娘被他看上了，他要趁黑將姑娘搶來。搶來干嘛？進(jìn)洞房、做愛，然后，生兒育女。自從人類有了廉恥意識以后，男女交媾，要么躲在幽靜無人處，要么晚上關(guān)起門摸黑操作，于是，黑在人們看來又有了歡愉和遐想的概念。

中國人崇黑，還有身體上的原因。前些年有一首特流行的歌有這么幾句詞：“黑眼睛、黑頭發(fā)、黃皮膚。”黑眼、黑發(fā)，古代中國人萌生了自己最為純正、最為優(yōu)良的意念，而域外的異族統(tǒng)統(tǒng)被中國人視作了下等的蠻夷，于是，黑在國人的心目中便又多了一層優(yōu)等的概念。”

“黨”字原來是有“黑”

漢字里表示黑的字除了皂、玄，表示黑或者由黑引申出其他意思的字還很多，說幾個有意思的字。黳，《說文解字》說：“黳，小黑子。”就是小小的黑點，由這一概念，這個字便多了一層表意——黑痣；黷，黑旁一個賣，這個字的本意是握持著污垢之物，后被引申出了污濁、玷污、濫用的意思了；點的繁體為“點”，小黑為“點”，這個字很是象形；黨，繁體為“黨”，《說文解字》說：“不鮮也。”《廣雅》說：“黨，善也，美也。”不鮮怎么生出了善與美的相對立的兩層意思？不得而知。后來，黨又進(jìn)化出了結(jié)社聚幫的概念，或許這因為早期的黨只能暗地里操辦，所以，黨（黨）字里就有了黑。

有趣的是，以黑為旁的字大多為貶義：比如，“黜”，貶斥；“黠”施辱；“黷”，義為蒙辱，“黔”之義為黑色，“黔首”，這是戰(zhàn)國至秦代統(tǒng)治者對一般平民的統(tǒng)稱，將平民稱做“黑腦袋”（黔本意為黑，首為腦袋），這說明，戰(zhàn)國至秦，即便統(tǒng)治者依戀著黑，但“黑”已然有了卑賤的概念了。墨，“墨吏”指貪官，為此，《左傳·昭公十四年》說：“貪以敗官為墨。”成語“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就是這么來的。

黑被強加上邪惡概念起于六朝，原因是當(dāng)時的宗教將善規(guī)定為白，將黑劃定做了惡，隨著宗教的發(fā)展，黑的邪惡概念被中國人認(rèn)可了。早先，黑被包括統(tǒng)治者在內(nèi)所有人崇尚，后來，黑常被貶斥作卑賤，但是，很多正直的大英雄常被描繪成了黑臉，比如鐘馗、包公。這是老百姓對統(tǒng)治階級的逆反心態(tài)的反應(yīng)——高高在上的統(tǒng)治者自標(biāo)清白，身處底層的百姓只能臆造出與統(tǒng)治者截然不同的黑臉來寄托期望。

中國人為人處事中常會利用黑白效應(yīng)，白是白臉，就是合適佬，黑是黑臉，就是惡人。為人處事，黑白搭檔，惡善相促，往往可以達(dá)到事半功倍的成效，數(shù)千年來，講究中庸的中國人深諳黑白中和相得益彰的秘訣，詠唱黑白雙簧一直樂此不疲。（撰文、供圖/黃大路 王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