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上課的鈴聲響起,輪椅慢慢搖進了一間稍顯寒酸的教室里。一位端坐在輪椅上的女教師,用她那肌肉萎縮的雙手,緊握著一根長長的木棍,開始在黑板上舞動。
12年前,這位老師以優異的成績考入了安徽省阜陽一中,成為當地考入全省重點高中的3名女生之一,也成了家喻戶曉的小名人。
家長會用她的例子教育自己的孩子:“瞧人家任影,多讓家長省心呀。”
“誰是任影?”
“就是那個個頭不高的小姑娘!”
“真看不出來,挺普通的一個人。”
當時,任影18歲。
18歲的任影,為了學習,似乎忘掉了周圍的一切,就算腦門上沁出了一層細細的汗珠,都沒有絲毫察覺。同學們和她開玩笑說:“小任影,還差一點,你就可以練成絕世神功嘍。”
聽者無意,說者有心。高二那一年,同學們發現,任影頭上的汗珠越來越多:“任影,你怎么了,出了這么多汗,還有你的手指,都腫起來了。”
任影這才注意到,自己的身體出現了異樣,先是手指,繼而是胳膊、雙腿、全身紅腫,疼痛難忍。
在老師和同學們的督促下,任影住進了醫院。
檢查結果很快就出來了:類風濕關節炎。
這是一種可怕的慢性疾病,被醫學界稱作“不死的癌癥”,嚴重者會導致骨骼變形,甚至全身癱瘓。
面對這突如其來的結果,任影的同學們全都驚呆了。
“我愿意接受治療,但不能住院,我不想耽誤學習。”任影做出一個瘋狂的決定。
“小姑娘,如果不及時治療,就算成績再好,你也只能成為輪椅上的張海迪……張海迪,你知道嗎?”醫生苦口婆心,他想讓任影知道這種疾病的后果。
“張海迪,我知道!在理想和現實面前,張海迪選擇了理想,我也一樣……”醫生搖著頭,他從沒見過這么倔強的女孩。
就在如此艱難的環境中,任影以優異的成績為自己交上一份滿意的答卷。那一年,她居然超過高考錄取分數線幾十分。
與此同時,健康的天平并沒有向她傾斜,無情的病魔最終讓她癱瘓在床。
手部已經嚴重變形,連翻身也要靠別人幫助。考上大學,卻不能上學,這是多么深的傷痛啊!
為了給任影治病,家庭也陷入困頓,任影和她的夢想仿佛走進了“絕境”。
任影一遍一遍問自己,一個失去行走和勞動能力的人,一個要靠父母才能維持生命的人,一個連水杯都無法拿起的人,活著還有什么意義?
在一個深秋的夜里,任影流著眼淚,偷偷服下了一瓶農藥……
二
當她在醫院醒來的時候,身邊是流著淚的父母。
“如果你真有孝心的話,求你陪我們好好活著!”這是任影醒來聽到的第一句話,這是父親的苦苦哀求。
她閉上眼睛,一幕幕場景浮現在自己的眼前:年過半百的父親,每天要去磚廠為自己掙藥費;父親為自己買藥,甚至沒錢買飯吃……
活著,何嘗不是一種責任啊!
但是,怎么活呢?難道就這樣讓父母養活自己一輩子?面對現實,任影陷入了沉思:“我不能躺在床上拖累父母一輩子,我要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
有一天,任影發現,村里很多八九歲的孩子,因為附近沒有學校而不能上學。
“想上學嗎,小家伙?”
“上學?有啥用?”
“上學可以學會很多知識,上學可以了解大干世界。”
“大千世界,在哪里?”
“大千世界,在我們的書本里,也在我們的腳下。”
“可是,你的腳下是輪椅哎!”
“難道坐在輪椅上,就不再擁有大千世界?”任影不相信。那一刻起,任影的心里萌發出一個念頭:辦學——不如我來教他們,讓村里的孩子多少接受一點知識熏陶。
這個決定得到了家人的支持。
然而,又一個難題出現了,坐在輪椅上的任影根本無法在黑板上書寫。
為了解決這個問題,任影想了很多辦法,終于有一天,任影琢磨出一種“秘密武器”:用一根帶有凹槽的細木棍,套上一個注射器外殼,在注射器外殼里裝入粉筆,這樣就做成了推拉自如的“加長粉筆”。為了熟練操作這支特殊的粉筆,任影進行了刻苦的練習。
粉筆是硬的,不好操作,寫字不受控制,必須使上全身的力氣才能在黑板上寫出字來。整整一個夏天,任影都在不停地練習,胳膊疼得抬不起來!
三
不久之后,任影的小課堂開學了。當她被母親推進教室時,忍不住哭了:來上學的學生竟有24個,任影覺得自己仿佛“站”了起來。
一年過去了,第一屆學前班畢業了。家長紛紛找上門,懇求她無論如何都要教下去。
看到家長們的信任,任影愉快地答應了。
第二個新學年,任影把小課堂和普通學校接軌,按照年齡劃分年級。學前班招收了26個孩子,一年級增加了鄰村的11名學生……一個像模像樣的學校初具雛形。
如今,學校的規模年年增加,逐漸發展成有兩百多名學生和11名教師的完全小學。每當學生畢業,照完畢業照后,孩子們總會跑到任影的身邊,輪流送給她一個甜甜的吻,在她耳邊說:“老師,我們喜歡你。”那一刻,甜甜的聲音溫暖著任影——那顆永不低頭的心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