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有靈犀

二、幽幽谷

羽凡曾經冒著被鮫人抓住的危險，去昆布河為靈犀找石頭；冒著摔死的危險，去懸崖峭壁為靈犀找石頭；冒著迷失本性的危險，去迷霧森林為靈犀找石頭。那他就也有可能冒著被砍頭的危險，用鋼葉笛調開幽幽谷的守衛，帶若兮去見燕林兒，為靈犀留下補天石。

靈犀越想越害怕。如果真是如此，那羽凡性命堪憂啊！想到這，她也顧不得父王的禁令了，急急忙忙地向幽幽谷趕去。那里的守衛果然已不見蹤影，靈犀一路暢通地進入到了谷里。

這里是碧海森林的最深處，谷里樹木稀少，仰頭便能看見天上的月亮。但它和平日那個只能透過樹葉縫隙看到的月亮不同，它看起來是那么圓，那么亮，就像一塊渾圓的玉石，散放著清冷而高貴的光芒。

在一處洞穴的入口處，靈犀聽到了羽凡的聲音。

“她就是燕林兒公主，你現在可以把石頭給我了吧？”

果然像靈犀猜的那樣，為了靈犀心愛的石頭，羽凡竟然可以不顧一切。

靈犀的出現讓羽凡非常意外，但他仍故作鎮靜地把補天石塞在了靈犀的手心里。

“它是你的了，高興嗎？”羽凡問。

靈犀怎么能高興起來，補天石對她固然重要，但如果需要用羽凡的性命來交換，她是萬萬不會答應的。

“是不是你吹響了鋼葉笛？”靈犀多么希望羽凡能一臉無辜地搖搖頭。

但是羽凡卻“嘻嘻”一笑，既沒承認，也沒否認。

這時，若兮開口了：“燕林兒，我知道我只是一個丑陋的山鬼，但是我真的非常非常喜歡跳舞。我希望您能把踏月舞教給我，傳說您的那支舞蹈美得可以讓月光黯然失色！”

“我再也不會為任何人跳舞了。”燕林兒的聲音輕輕回蕩在空空的洞穴里，聽得讓人心碎。

靈犀這才注意到燕林兒，她坐在洞穴的角落里，一襲白色的紗裙已滿是塵土和枯葉，從洞頂縫隙里透下的月光，正好照在她那張冷艷的面孔上。雖然被禁閉多年，但時光和塵土絲毫沒有掩蓋住這位昔日公主的高貴氣質。

若兮上前一步，小聲說道：“有一個人讓我給您看一樣東西，他說只要您看了這樣東西，就一定會教我踏月舞的?！?/p>

靈犀本想領著羽凡趕緊離開這里，聽若兮這么一說，不由停下了腳步。看來除了補天石，若兮還帶來了其它寶貝，會是什么呢？會比補天石還要珍貴嗎？

當若兮把那個東西拿出來時，靈犀不由大失所望，那只是一個雕刻粗劣的木質燕子。但燕林兒卻像看到寶貝似的，一下子便把那個燕子攬在懷里，歪著頭用自己的臉頰輕輕地磨蹭著它。

一滴眼睛從她的眼角滾落到了燕子身上。

羽凡湊到靈犀耳邊說：“雕刻這個木燕子的人一定對她非常重要?！?/p>

靈犀當然也看得出來，不過在燕林兒的眼睛里，她還看到了更多的東西，有傷心、無奈、苦痛、思念……

“他還活著……”燕林兒的嘴角露出了一絲苦澀的笑。

“好吧，我就為你跳一支踏月舞?！毖嗔謨悍畔履狙嘧?，慢慢地站起身，雙臂一揮飛上了天空。

靈犀和羽凡全都呆住了，因為燕林兒根本就沒有張開她的翅膀。鳥族人不張開翅膀，又怎么可能會飛呢？

若兮對“踏月舞”的評價一點都不為過，那確實是可以讓月光為之失色的舞蹈。燕林兒體態婀娜，長袂飄飄，輕盈得就像一只穿過晨風、掠過林梢的燕子。她的舞姿仿佛有一種魔力，停止了正在飄落的枯葉，停止了洞口吹進的冷風，停止了靈犀身邊的一切……

直到她飄然落下，靈犀才緩過神來。

若兮嘆了一口氣：“我永遠都不會跳得像您這么好。”

“你會的，小山鬼。”燕林兒微笑著從懷里掏出一顆珠子。透過那珠子半透明的外殼，能看到一團涌動在里面的白色霧氣。

燕林兒把珠子放在若兮的手心里：“這是云族的鎮族之寶——云珠，它會讓你像云族人一樣，沒有翅膀也可以在天空上自由飛翔。我現在把它送給你，假以時日，你的舞技一定會超過我的?！?/p>

“不行，這太珍貴了。”

“你已經給了我更珍貴的東西，所以這個你就收下吧！”燕林兒所說的“更珍貴的東西”指的應該是那個木燕子。

若兮看著手心里的云珠，咧著嘴笑了。盡管笑得很難看，但是那充滿希望和幸福的笑容卻讓靈犀異常感動。

“嗚——嗚——”這時，洞外突然傳來了一陣陣急促而尖銳的笛聲，不用說，又是鋼葉笛。

靈犀疑惑地看著羽凡。羽凡明白靈犀的意思，忙解釋道：“之前的鋼葉笛是我吹的，但這個可真和我沒關系。”

“難道有外敵入侵？”靈犀心里一驚。

“別怕，有羽浩那個葉林軍統領在，任何敵人都會被他打得落花流水?！碧岬礁绺缬鸷疲鸱搽y掩內心的驕傲。

早已失去雙親的羽凡一直都把哥哥當成自己的人生目標，哥哥武功高強，膽識過人，聰明勇敢……如果讓羽凡來評價哥哥，他肯定會把詞典里所有的好詞都挖出來貼在哥哥身上。對羽凡來說，他的生命里只有兩個人最重要，一個是靈犀，另一個就是哥哥。

靈犀當然知道羽浩的厲害，只是鋼葉笛吹得如此急促，讓她不得不擔心起父王和哥哥靈虛的安危。

“我要馬上回葉宮?！?/p>

但是羽凡卻攔住了靈犀：“現在外面情況混亂，你哪兒都不要去。我去葉宮打探一下消息，你乖乖在這里等我。若兮，麻煩你替我好好照顧公主，等事情解決了，我一定會把你平安地送出碧海森林的。”

若兮點點頭：“你放心吧！我除了跳舞，功夫也是不錯的。”

羽凡展開翅膀飛走了。靈犀和若兮站在洞口目送著羽凡的身影，她們誰都沒有留意到，就在羽凡稱呼靈犀為公主的那一刻，燕林兒一臉疑惑。

“公主……”燕林兒輕聲喚著靈犀，“你今年幾歲了？”

“我今年八歲了，姑姑?！?/p>

“八歲？”燕林兒的聲音抖得非常厲害，“你這么可愛，你母后一定非常疼你吧？”

“母后早已經過世了，我沒有見過她?！?/p>

“你……你喜歡看云朵嗎？”燕林兒笑著說，但是眼角卻分明滾出兩滴熱淚來。

“喜歡，它們總是會變成我喜歡的形狀。”靈犀在燕林兒的眼睛里看出了異樣，“您怎么了？”

燕林兒飛快地擦掉臉上的淚水：“我沒什么，只是太喜歡你了。你以后可以經常來看我嗎？”

靈犀搖搖頭：“不行，父王不許我靠近幽幽谷，更不許我接近你?！?/p>

“啊？”燕林兒似乎非常失望，沉默了好一陣子才開口道，“那你就乖乖地聽父王的話，每天都要開開心心的。我像你這么大的時候，也是每天都開開心心的。每天清晨，我都會飛上林梢跳舞，母后常說我就像一只快樂的小燕子。但是當我長大之后，那對曾經讓我引以為傲的翅膀卻成了我精進舞藝的障礙，可是不張開翅膀我又沒法飛起來。后來，我聽說云族的鎮族之寶云珠能夠讓人沒有翅膀也可以飛起來，所以我就偷偷溜出碧海森林，去了云族……”

燕林兒仰頭看著洞口透過來的月光，似乎已沉浸在了回憶中。過了半響，她才慢悠悠地開口道：“我見到他的那個夜晚，月亮也是這么大，這么圓。就是在這樣的月光下，我為他跳了那支踏月舞。他說那是他看過的最好的舞蹈，他愿意幫我拿到云珠，讓我成為這個世界上最優秀的舞者！”

外面傳來了炮火的轟鳴聲和短兵相接的廝殺聲，但靈犀的心思卻全在燕林兒的故事里——

“后來呢？”靈犀急迫地催問著。

“后來，我拿到了云珠，可是他卻因為叛族罪被云族通緝，下落不明?！?/p>

“后來呢？”靈犀再問。

“后來，我就被王兄關在了幽幽谷?！?/p>

“因為你偷了云珠嗎？”

“不！王兄并不知道云珠的事情，他把我關起來，是因為我……”燕林兒沖著靈犀笑了一下，“因為我，有了云軒的孩子?！?/p>

靈犀在燕林兒的眼睛里看到無盡的哀怨，但是那哀怨里卻又夾雜著無限的柔情和愛戀。

“那個孩子后來怎么樣了？”

“那個孩子……王兄說她生下來就死了。如果她還活著，應該和你一樣大。”

“嘰——”的一聲，那只木燕子突然張開翅膀飛出了洞口。還沒等靈犀反應過來，木燕子又飛了回來，身后還跟著一個人。若兮看到那個人之后，驚訝地說道：“就是他給了我補天石和木燕子，讓我來找燕林兒公主的。”

燕林兒公主愣住了，好半響，才喃喃地說了兩個字：“云軒?！?/p>

那個被燕林兒稱作云軒的人，挺拔健壯，渾身都散發著云彩般的光芒。靈犀在他的眼睛里看到了驚喜、欣慰、思念……相信燕林兒對他一定非常重要。但是那雙眼睛里，卻還透著一絲絲讓靈犀非常不安的殺氣。

靈犀不知道鋼葉笛的警報是否和眼前這個人有關，但是她的心卻沒來由地忐忑起來，她不知道這是否是一種不祥的預兆。

燕林兒和云軒相擁在一起，但卻什么話都沒有說，也許此時此刻，任何語言都無法表達他們的心情。

那只木燕子盤旋在兩個人的頭頂，最后落在了燕林兒的肩頭。

“靈犀——”就在這個時候，羽凡突然神色慌張地飛了進來，“不好了，不好了……”

“怎么了？”靈犀在等待答案的一瞬間，腦子里突然閃過一個念頭，也許羽凡給出的這個答案將會奪走她所擁有的一切。

“你哥哥靈虛犯上作亂，不僅引外敵入侵碧海森林，還……還殺死了鳥王。”

（精彩下期繼續?。?/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