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2年年初剛搬到約翰內斯堡時,第一件事是找人修理房子外面花園中一室一廳的“仆人屋”,我要在“仆人屋”的臥室、客廳與衛生間之間的過道裝上一個房頂,這樣,豆豆的保姆半夜起來上廁所,就不用頂著滿天星斗或是冒著狂風暴雨了。
當時買房子時,我們曾經向原房主提出把這“仆人屋”修好的要求,他挺不以為然:“我們家的仆人在這里住了十幾年,根本沒有問題,她們住在索威托的平民區里,晚上上廁所還要走上十分鐘呢?!钡俏覀冞€是覺得應該在過道上加個房頂,而且這并不是什么大的工程,找人來核算了一下,說也就是一兩天的工作而已。
當然,這“一兩天的工作”的估計,是非洲標準。一行五人的施工隊進駐我們家開始工作,每天向我們報告著新發現:“臥室的房頂快塌下來了”“起居室的房頂也會漏水”。反正,為過道加增房頂的小項目很快成了為整個“仆人屋”翻修房頂的大工程,而且他們是每天干三個鐘頭休息兩個鐘頭,“一兩天的工作”恐怕沒有一兩個月是完不成的。
從五個臥室中選出一個來讓豆豆的保姆臨時住著,一點都不覺得有什么礙事的地方,所以,對于南非施工隊修房子的速度,我們并不是很在乎。
然而,前來對我們致以問候的許多新老相識卻著急起來,總是要對我們大表同情:“怎么搞的,你們的保姆還沒有搬出去?”我說家里房子夠住,沒有問題,她們馬上會說:“這不是房子大不大的事,你是主人,她是仆人,主人住在屋里,仆人住在屋外,你有你的天地,她有她的世界。她有自己通到外面的走道,她有自己的小廚房,她的朋友們來去不用向你請示,雙方互不干擾,兩邊都舒服。”顯然,這些熱心的南非主婦們覺得非常有必要給剛到后殖民地的非洲的我,上一堂最基本的常識課。
心中對這些主婦們的話很不以為然,豆豆保姆住在屋里,她的朋友們想來也可以來,廚房她可以盡管用,我們不在乎,她怎么會在乎?然而,在她與我們同住的幾個星期中,豆豆保姆似乎沒有什么朋友,她也很少燒飯吃。仆人屋總算修好了,讓豆豆保姆搬進去時,我還有些過意不去,因為那畢竟是在花園角落,畢竟比較窄小。但是她卻非常高興,趕緊收拾了自己的東西,快快活活搬入她的新居。
不出兩天,就見她在自己房門口擺了兩盆花,窗臺上也放上了小擺設。之后,常常聽到她與朋友嘹亮的說笑聊天聲,也能聞到烤雞翅和小米粥的香味,她顯然也高興了許多。屋里屋外,原本就是不混淆的,何以我竟有一種傲慢,認為如果我不在乎,她也就不會在乎呢?
終于明白了,平等原來只是一個相對的概念。南非的這種“屋里屋外”,其實是典型的英國“樓上樓下”仆人制的翻版,也許這一切也都是一百多年前殖民者進口而來,只不過英格蘭“樓上樓下”僅僅局限于階級階層的隔離,而到了這里又增加了黑白膚色的因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