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狹路相逢”丁婆婆

A

黎莎的家離學(xué)校遠，每天她都乘公交車上下學(xué)。下了車后，還得走過一個農(nóng)貿(mào)市場才能到學(xué)校門口。她特別厭惡這段路，而最讓她反感的就是市場周圍那些討錢的乞丐。看到他們臟兮兮的臉，黎莎就會反胃。

有一天，黎莎下了車路過市場時，正走著，突然有人在后邊拉了她一把。黎莎轉(zhuǎn)頭一看，嚇得“啊”地尖叫一聲，撒腿就往學(xué)校跑。

拉黎莎的是一個年邁的女乞丐，她那溝壑縱橫的臉上，只有一只閃著渾濁目光的眼睛，另一只眼睛的位置是一個觸目驚心的疤痕。匆匆一眼，黎莎就嚇得撒腿跑開。

進了學(xué)校，心有余悸的黎莎才松了口氣。可她不經(jīng)意地摸了一下口袋，不由得又驚叫起來：“糟糕，我的手機呢？”

手機不見了！會不會是老乞丐拉自己時，趁機把手機偷走了？黎莎仔細回憶，這一早上，確實只有老乞丐碰過自己。

B

放學(xué)鈴一響，黎莎就第一個沖出教室。她準(zhǔn)備去找老乞丐，要回自己的手機。如果只是錢也就算了，但手機不同，那是父親出國前送她的禮物。

一路上，黎莎都在想如何開口才能要回手機，即使對方要錢她也認了。

“姑娘！”黎莎突然聽到有人在叫自己。她停下腳步，左右環(huán)視。“姑娘！”又一聲呼叫傳來時，黎莎終于看清了坐在墻角的年邁女乞丐。“膽子真大呀，偷了我的手機還敢先招呼我。”黎莎心里不快地嘀咕，但轉(zhuǎn)念一想，又馬上換了一副表情，她微笑著走過去，柔聲問了一句：“婆婆，是叫我嗎？”

老乞丐聽到黎莎溫柔的問候，愣了一下。

“你的手機……”老人緩緩道。

“婆婆，手機是爸爸送給我的禮物……”黎莎欲言又止，她在想如何用最委婉的語言說服老人，讓她歸還手機。

“早上我看見有人拿了你的手機，我叫了你。”老人說。

不就是你拿的嗎？黎莎聽完老人的話，心里憤然，但她不敢表露出來，只得低聲說：“您看見有人偷了我的手機，對嗎？”

老人點點頭，顯得無精打采。

“婆婆，您是不是餓了？我去幫您買包子吧。”黎莎乖巧地說。老人還沒回話，黎莎已經(jīng)跑到附近的包子店，一口氣買了十個包子。她想，只有喂飽了老人，才有希望拿回手機。

“謝謝你，姑娘。你真好！”老人接過黎莎遞給她的包子，蒼老的臉上露出了笑容。只是看在黎莎眼里，夠嚇人的，但她依舊努力擠出笑容說：“應(yīng)該的，婆婆不用客氣。”

老人顫巍巍地從貼身的口袋里掏出一部手機遞給黎莎，說：“是你的手機吧？一定要收好，不能再讓人摸走了。早上拿你手機的是……”黎莎接過手機轉(zhuǎn)身就走，根本無心再聽老人說話。

C

自從拿回手機后，黎莎每次經(jīng)過農(nóng)貿(mào)市場，老人都會遠遠地叫黎莎一聲，害得黎莎漲紅臉不知如何是好。她覺得很煩。

誰愿意認識一個老乞丐呢？黎莎覺得，這有損她年輕的自尊。但她又感覺到，老人對自己的慈愛就像外婆一樣，雖然老人只有一只眼睛，面目恐怖嚇人，但目光中流露出來的慈愛是那么深切。每次逃避開后，黎莎心里總會隱隱有些難過。

有一天傍晚放學(xué)后，黎莎跟幾個同學(xué)留在教室里出黑板報，等她離開學(xué)校時，夜幕已經(jīng)降臨。匆匆出了校門，黎莎邊跑邊摸索書包里的學(xué)生卡，突然停下腳步。

“完了，學(xué)生卡和錢包都落在課桌里了。”沒有學(xué)生卡，沒有錢，怎么坐公交車呢？教室的鑰匙又在其他同學(xué)手里。總不能走回家吧，好幾公里呢。

黎莎看著一輛接一輛從眼前駛過的公交車，懊惱地在原地徘徊，心里直埋怨自己丟三落四的壞毛病。環(huán)視一圈，沒看見一個熟悉的人，黎莎不知所措地望著越來越濃的暮色，心里愈加慌亂。

就在黎莎焦急無助的時候，她突然聽到了一聲呼叫，轉(zhuǎn)過頭一看，原來是乞丐老婆婆。黎莎的臉倏地漲得通紅，早上經(jīng)過農(nóng)貿(mào)市場時，老婆婆看見她后，叫她，她卻故意越走越快，根本不理睬。

“姑娘，你怎么啦？是不是遇到了什么難事？”老婆婆從墻角顫巍巍地走過來。

黎莎紅著臉默不作聲。

“是不是沒錢坐車？”老人猜測。

被老婆婆一語猜中，黎莎的臉更紅了。

“婆婆這里有，拿去吧。”老人遞過來幾張皺皺的一元紙幣。

“婆婆，我先借您一元。”黎莎從老人手上抽出了一張錢后，看都不敢看老人一眼，匆匆跳上一輛剛剛停下來的公車。

車開動后，她才從車窗回望暮色深處的老人，卻什么也看不見了。

D

打過幾次交道后，黎莎跟老人漸漸熟悉起來，知道了老人姓丁。但還有好多話，黎莎想問又不敢問，比如老人的眼睛是怎么弄傷的？為什么會留下那么大的疤痕？她有沒有孩子？住哪呢？為什么要乞討？不過已經(jīng)長大的黎莎明白：人人都有不愿說出的秘密，有些傷口去揭開，會讓別人更痛苦。

現(xiàn)在，黎莎每天上下學(xué)經(jīng)過農(nóng)貿(mào)市場，看見丁婆婆時，會主動走過去陪她說話，也常從家里帶些好吃的與她分享。雖然剛開始時，黎莎還會擔(dān)心別人異樣的目光，但后來就習(xí)慣了。管別人怎么看呢？這個丁婆婆雖然是乞丐，但她幫過自己，對自己那么好，有什么理由不能跟她親近一些呢？

年邁的丁婆婆，如果她還有生存能力，肯定不會愿意當(dāng)乞丐的。誰喜歡被人施舍呢？生存的無奈，黎莎已經(jīng)漸漸明白，就像自己的父親，為了討生活，為了多掙一些錢，只能遠去異國他鄉(xiāng)。一切只是為了更好地生存下去。

黎莎還明白，自己以前誤會了丁婆婆，她的手機其實是一個跟丁婆婆比較親近的小乞丐偷的，是丁婆婆為她要回了那個手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