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堂的笑聲

凱爾的爺爺是絕頂的幽默家，無論何時何地，他都會將笑聲帶給人們。

每當青春期的凱爾和母親蕾絲發生劇烈沖突時，爺爺都會講一個幽默的笑話，或是來一番脫口秀。無論氣氛多么凝重，劍拔弩張的凱爾都會憋不住笑出來，忍俊不禁的蕾絲也會轉身而去。

家庭氣氛緩和后，爺爺心平氣和地跟凱爾分析問題，最終讓他心服口服地道歉。如果凱爾覺得難為情，爺爺總會用“自黑”的方式鼓勵他，比如：“年輕時，我曾追過一個像你媽一樣漂亮的女孩……后來，她把蘋果派砸到我臉上。你能比我更慘么？……”

凱爾奶奶患有輕度老年癡呆癥，然而爺爺卻總扮演“自己是癡呆”的樣子逗奶奶笑。他訂閱老牌的幽默雜志《MAD》，不厭其煩地將上面的段子和笑話講給奶奶聽。

奶奶記憶力不好，每個圣誕節和情人節都給爺爺買同樣的禮物——圣大保羅牌黑色針扣皮帶。每次，爺爺都會“裝出”第一次收到禮物般的狂喜與興奮：

“親愛的，謝謝你。你知道我沒有皮帶已經很久了，我都是用一根細線束腰，吃飯都不敢過量……”

兒孫們笑得前仰后合，爺爺會趁機親吻奶奶，將玫瑰花別在她的白發上。

爺爺共有6個孫輩，凱爾是最小的一個。堂哥堂姐們都極優秀，成績很好。凱爾卻從小口吃，學業平平。他很欣賞爺爺的幽默與口才，但也常常抱怨上帝不公平——為何讓他的表達能力這么弱？

但是，爺爺一直告訴凱爾：“唯有你才是我最愛的，如果只能帶一個孫子去旅行的話，我會毫不猶豫地帶你。因為我以你為榮！”

為了表達這份“偏愛”，爺爺總是將奶奶“多買”的皮帶送給凱爾。凱爾的抽屜里有一打皮帶，足夠他用到大學畢業。

雖然凱爾性格內向寡言，但是爺爺一直欣賞他身上“幽默”的潛質。爺爺說：“好男兒都是幽默家，可是你看看我們家族。除了我和你，幾乎個個都古板無趣。還記不記得，你曾在煮雞蛋里放了一個生蛋……”

爺爺和凱爾笑得前合后仰——那是8年前，大伯成功競選了縣議員。當全家為他慶祝而準備早餐時，凱爾用一只生蛋代替了大伯最愛吃的煮蛋。黏糊糊的蛋清掛在大伯的胡子上時，凱爾露出無比搞怪的表情，爺爺則像“播音員般”開始現場直播：“美國加州圣塔克拉拉縣第5選區議員，在今日早餐時遇到了一個不明物。他希望警方加強保衛工作，并且注重環保，謹防外星不明物入侵……”

全家人都哈哈大笑，連素來死板的大伯都笑得直不起腰來。

去年，爺爺的肺氣腫開始惡化。他大部分時間都要待在醫院。

毫無懸念的，他成了“病區開心果”。他聯合凱爾一起捉弄護士，偶爾，爺爺還玩一把“裝死”游戲。當美麗的護士小姐怒不可遏時，爺爺總會用幽默的贊美讓她們笑起來。

再后來，爺爺說話變得越來越吃力。他就用寫字的方式與人交流。每次凱爾來的時候，爺爺總用俏皮的眼神和搞怪與他交流。凱爾問“痛不痛”。爺爺就會伸出吊死鬼一樣的舌頭，然后做“裝死狀”。雖然他的面色很難看，然而凱爾始終覺得爺爺很快樂。

有一天，生性憂郁的姑姑來看爺爺，流了很多眼淚。當她詢問爺爺吃了什么藥時，爺爺在紙上寫著：

“除了搖頭丸和春藥，我什么都吃。”

姑姑噗嗤一下笑出聲來，臉上的愁云不見了。

凱爾的一家人始終相信爺爺會好起來。這么會帶給別人笑聲的老人，一定能戰勝死亡。

然而爺爺卻向大家表達說：生老病死是人生之必然，他很希望自己在去天堂之前，聽到很多笑話。如果有人能逗他笑，那會勝過世上一切的靈丹妙藥。

這對凱爾來說一點都不難，他會不斷帶給爺爺新的“校園笑話”。雖然戴著氧氣罩的爺爺無法發出聲音，但他的肚子會劇烈起伏。看到自己可以解除爺爺的痛苦，凱爾自信心大增。

有一天，爺爺遞給凱爾一張精心寫成的卡片，囑咐他一定要在“追思禮拜（喪禮）之后才能打開”。

凱爾接過卡片，鄭重保證不會提前拆開。

回家之后，好奇心還是催逼凱爾將卡片拆開，里面的內容讓凱爾忍俊不禁。

“凱爾我的愛孫：

我猜你已經提前拆開了卡片，我真是先知先覺，不是么？

有個秘密我一定要告訴你，你可千萬不能告訴露西、大衛、湯姆、喬和瑪利亞（堂哥堂姐）。這個秘密就是——你是我最愛的。噓——千萬保密，如果他們知道了會多么難過，或許會跳樓。”

第二天，爺爺就進入了彌留之際。兒孫們排隊進入病房與他做最后的告別，凱爾排在最后一個。這時候，凱爾很想哭。但是他又想到爺爺的靈丹妙藥是“逗他笑”。于是，他擦干眼淚，走上去握住爺爺的手：

“這次演講比賽，我打算報名參加……膽怯的時候，我就會想到你臉上的蘋果派，還有大伯臉上的雞蛋清……”

爺爺輕輕捏了一下凱爾的手，表示他非常欣賞凱爾的幽默。

凱爾繼續說：“我知道你偏愛我的原因，因為我和你年輕的時候長得最像，你一直都覺得自己是世上第一美男。”

……

有護士敲門示意：“牧師已經準備進來祈禱了。”

凱爾吻了一下爺爺的額頭，對他說：“你在天堂要好好學幾個笑話，是那種可以讓我笑破肚皮的。我也在地上好好生活。”

牧師帶著唱詩班進來了，優美的圣樂在臨終病房中回響起來。爺爺安詳地走了，似乎沒什么憂傷和遺憾。

追思禮拜上，許多人都發言悼念爺爺。大家講的內容都很幽默，感念爺爺把笑聲和希望帶給了身邊的人。

輪到子女兒孫們發言了。幾乎每個人都念了自己的那張卡片，“哇！”原來爺爺給每個人都寫了卡片，而且這張卡片的內容竟然一模一樣！

當凱爾走上去念自己卡片的時候，露西、大衛、湯姆、喬和瑪利亞在臺下禁不住笑起來……

大家又想起了爺爺的幽默，他，竟然在自己離世之后，又成功地緩解了沉重的氣氛。甚至，他在自己的喪禮上逗樂了心愛的人們。

雖然眼中含著淚，凱爾還是努力地笑著。他看到每個人臉上都掛著笑容，雖然不少人在用紙巾擦眼睛。

這時，《奇異恩典》的圣樂旋律也恰到好處地響起：“將來天堂與你相遇，恩光愛誼千年，奇妙恩典戰勝死亡，喜樂福杯滿溢……”

編輯/邱楚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