透視公務員的“新焦慮癥”

2013年以來，八項規定、六項禁令、反腐風暴、福利改革……催生了公務員的新焦慮癥。

“噤若寒蟬”的官場

沒完沒了的應酬，一度令王軍這個東部某市供電局的處長叫苦不迭，當禁止吃喝的大棒揮來時，王軍還長噓了一口氣：從此可以解脫了，但接二連三的規定，讓王軍很難再快樂起來。先是每個月5萬塊的獎金不見了，接著連哈根達斯券和超市卡也取消了。前不久，電力系統還給所有處級干部的公車上裝了衛星定位系統。

“這哪是在當官！”王軍說，他已經很久沒敢出門吃飯了，要是非被朋友拉出去，就一定把老婆孩子捎上，以證清白。這種做法在他的官場朋友圈里，已經形成一種共識。王軍或許不知道，其他系統的官員面臨的監管不比他松。烏紗難保的風險，使得每個官員都不敢掉以輕心，執行時中央到基層由此層層加碼。據中央紀委監察部網站消息，截至2013年12月31日，全國紀檢監察機關共查處2.45萬起違反八項規定的案件，數以萬計的干部因此受到處理。王軍的領導交代：“你們私底下說話注意點，不該說的話不要亂講。”原本就謹小慎微的官場，變得更加噤若寒蟬。

“養老金給我補上，我立馬走人”

在上海某市直機關，正科級干部陳斌也早就嗅到了這股緊張的氣息。組織干部處處長辭職了，另一個實權部門的副處長，去了某房企當營銷主管，另一個科長，也在最近辦了離職手續。出走的原因無一例外都跟福利沒了有關。以前一年到頭，陳斌所在系統七七八八地加起來能有個五六萬，但現在過年連賀卡都不發了。在辭職問題上，對于很多上了年紀的公務員來說，養老金是很多人考慮的決定性因素。在現有體制下，如果一個公務員要離職，就等于要凈身出戶。“如果我走了，一分錢退休金都拿不到。”于波說，如果把之前的養老金給我補上，我立馬走人。養老金“雙軌制”問題一直以來都飽受外界詬病。公開資料顯示，2012年，全國企業職工養老金平均1900元，但同期機關事業單位人員退休金是其2到3倍。據《財經》雜志報道，人社保目前已經醞釀養老金“并軌方案”。但學界普遍預計，整體上不會有大的調整，因為改革阻力太大。

辭與不辭之間掙扎

八項規定實施以來，舊的游戲規則幾乎被悉數推翻，但新的尚未完全建立。跟基層溝通更難了，跟上邊的聯絡也不輕松。身為中部某市工商局副局長的于波越來越搞不清楚，公權力和私人之間的界限。2013年，他請了年假開自己的私家車出去玩，結果遭人舉報，紀委還給了他一個警告處分，理由在他看來頗為牽強：你請的是事假，不是旅游假。日子過得緊巴不說，工作壓力比以前也要大。“不干事怕被處分，但只干好本職的事，不會主動去干別的。”于波說，不消極但也不積極。

在高壓之下，除了零星的官員下海，一股辭職的暗流正在一些基層公務員中涌動。在這波辭職個案中，一般都是去企業打工居多。這跟1992年那波下海潮有些不同。畢竟，1992年的中國，遍地是機遇。當2003年新的一批官員下海時，創業門檻已經在抬高。而現在創業的門檻跟十年前又無法同日而語。記者根據公開報道梳理可見，十八大以來下海的十幾起個案中，創業者寥寥，大多是去企業謀職。

在風聲鶴唳的官場，更多的人像于波一樣，選擇繼續觀望，在辭與不辭之間掙扎。浙江省心理醫生趙國秋發現，八項規定推行的最近兩年里，找他看病的公務員比過去明顯增加，主要表現為焦慮癥、抑郁癥、強迫癥、軀體化障礙。摘自《南方周末》